6. 旧宫残影与毒杀疑云

落梅苑的阴冷空气中，晏顷的手指如同冰冷的锥子，死死点在小怜惨白额头的虚影上。

女鬼发出无声的尖啸，破碎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涌入晏顷的感知。

肮脏的浣衣局、冰冷的井水、其他宫女的窃窃私语和恶意排挤……这些零碎的痛苦过往飞速掠过。

晏顷不耐烦地过滤着这些无用的垃圾信息，她的目标明确——端太妃的宫殿，以及死亡前后的关键片段。

终于，场景猛地一变。

那是一座略显偏僻但依旧雅致的宫苑，匾额上写着“静怡宫”。院中花草繁盛，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沉寂。年轻许多、脸上还带着些许鲜活气的小怜，正小心翼翼地修剪着一盆兰草。

一个衣着体面、面容严肃刻板的老嬷嬷站在一旁监督着，眼神锐利得像刀子，时不时挑剔地指摘几句。记忆碎片里浮现出对她的称呼——李嬷嬷，端太妃的陪嫁心腹。

“手脚麻利点！太妃娘娘最喜这株寒兰，若是出了半点差错，仔细你的皮！”李嬷嬷的声音尖利，带着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小怜吓得手一抖，连忙低头应是，动作更加小心翼翼。

接下来的片段多是些日常的枯燥劳作，以及李嬷嬷无处不在的严密监视和苛责。端太妃本人似乎深居简出，记忆碎片里只偶尔掠过一抹病弱苍白的衣角和一个模糊的侧影。

关键的转折发生在一个雨夜。

记忆画面变得晃动不安，充满了恐惧。小怜似乎因为打翻了一个并不重要的花瓶，被李嬷嬷厉声责骂，甚至罚跪在廊下。

雨声淅沥，寒意刺骨。

另一个稍微年长些、面容温婉的宫女（记忆碎片里叫她“云袖姐姐”）偷偷塞给她一个冷掉的馒头，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不忍。

“忍一忍吧，小怜，”云袖低声劝慰，声音带着哽咽，“李嬷嬷她……唉，自从太妃娘娘病重，她的脾气越发不好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熬过去就好了……”

“病重？”晏顷捕捉到了这个词，立刻集中精神。

接下来的记忆变得极其破碎和混乱，充斥着药味、压抑的哭泣声、以及李嬷嬷越发焦躁阴沉的脸色。

突然，一个画面定格：夜深人静，小怜因为内急，偷偷从下房溜出来，却意外瞥见李嬷嬷独自一人，鬼鬼祟祟地在后院的小厨房边倒掉了一些药渣，然后又迅速地从怀里掏出另一个小纸包，将里面的粉末倒入正在煎煮的新药罐中！

小怜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缩回头，心脏狂跳，大气不敢出。

她虽然单纯，但也知道这绝不是在干什么好事！

第二天，有关端太妃病情加重、呕血不止的消息就在静怡宫内悄悄传开，气氛更加凝滞恐怖。

再往后的记忆就充满了绝望。李嬷嬷似乎察觉到了小怜那晚的窥视，开始变本加厉地针对她，各种莫须有的罪名扣下来，甚至暗示她偷了端太妃的东西。

恐惧和冤屈折磨着这个年轻宫女，无人可以倾诉，无人敢为她说话。连那位云袖姐姐也只是偷偷抹泪，不敢出头。

最终，在一个冰冷的夜晚，被彻底逼到绝境的小怜，带着满腔的冤屈和恐惧，投入了落梅苑那口冰冷的古井之中。她至死都认为，是自己不小心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记忆读取结束。

晏顷收回手，小怜的魂体变得更加透明虚弱，蜷缩在一旁瑟瑟发抖，只是本能地重复着那首哀怨的童谣。

“呵……原来是这么回事。”晏顷嗤笑一声，眼中闪过残忍的兴味，“病重？我看是被人慢慢毒死的吧？那个老虔婆，手脚倒是不干净，还顺便找了个替死鬼。”

她转头看向一直静立一旁、面无表情的谢允知，将她看到的关键信息，尤其是李嬷嬷偷换药物的片段，复述了一遍。

“看来，你那位端太妃祖母，死得可不怎么安详啊。”她语带嘲讽，“怎么样？皇子殿下，这真相够劲爆吗？能换你的法诀和敛息玉了吧？”

她对这个皇宫的肮脏秘闻毫无兴趣，只想尽快拿到报酬。

谢允知听完，沉默了片刻。端太妃是他的庶祖母，在他出生前就已去世，并无太多感情。但皇室丑闻，尤其是涉及谋害妃嫔这等大事，一旦揭开，必然引起轩然大波。

他看向晏顷：“仅凭一个怨灵残缺的记忆，无法作为证据。李嬷嬷若还活着，也绝不会承认。”

“那关我屁事！”晏顷不耐烦地打断他，“真相我给你查出来了，执念的根源就是那个老虔婆和她干的缺德事！你想法子让这傻子怨灵知道仇人是谁、她自己是清白的不就行了？至于报不报仇，怎么报仇，那是你们活人的规矩！”

谢允知目光微闪。确实，化解执念未必需要世俗的审判，让冤者知晓真相本身就能解开心结。

他走到那依旧浑浑噩噩的女鬼小怜面前，蹲下身，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

“小怜，听着。你未曾偷窃，亦无过错。害死端太妃、并逼你至死之人，乃是李嬷嬷。你的冤屈，我已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