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
今夜,风雪漫漫。
“叩叩叩——”
林静水起身走到门前,打开门一看,诧异道:“傅丞山?你有什么事吗?”
傅丞山的脸上铺着温和的笑意:“子瑞说今晚的派对邀请了你,而你爽快答应了——”
“啊——那个啊——”林静水别开视线,尴尬地笑了笑。
傅丞山接上方才的话:“当时我就觉得,你不会来。”
林静水稀奇道:“哦?你怎么知道?”
傅丞山只是笑。实际上他并不确定她会不会到场,只是来敲她房门碰碰运气——没开门,说明去了;开了门,说明没去。
傅丞山提出另一个问题:“不如,我们进去聊?”
“派对太吵,我一个人……”他说着抬手摸了摸右额头上的伤疤,“你不会嫌我脑子不灵光吧?”
林静水将婉拒的话通通咽回肚子里。
做人,一旦欠下私人债务,无论何时,在那人跟前说话都不响亮、不硬气。
林静水将人友好地邀请进来。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他则坐在沙发旁的软椅上,二人共享一张四方圆角桌。
圆角桌上摆着两杯冰水,一碟98%巧克力。
她在看韩剧,他在看她带来的书。
剧是《孤单又灿烂的神·鬼怪》,书是《雪国》,都太适合这个静谧的雪夜。
傅丞山不说话,静静地看书。
看剧途中,她的耳畔间或传来翻页声,鼻间嗅到幽幽袭来的苦甘涩酸的淡香。
笔电播的是第四集,正演到鬼怪与鬼怪新娘第二次去加拿大魁北克的剧情。
或许是已经看过好几遍十分熟悉剧情的原因,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林静水的目光从正在精彩演绎剧情的屏幕挪开,悄悄挪到旁边的傅丞山身上。
不知怎么地,她忽然想起《禁止复制》这幅画。
该画作描绘的是一名梳着一头油亮的黑发,身穿黑西装的男子,双手垂下地面向壁炉台上的镜子站着。
搁在台上的绿皮英文书在镜中呈现正确的镜像,但男子在镜内外都是同样的背影。
画下这幅画的是勒内·马格里特,一位20世纪的比利时超现实主义画家。
她之所以会在脑海里想起这幅画,并不是因为眼前的场景跟画作场景一样,而是——超现实。
镜中有镜像正确的英文书,也有镜像错误的男子背影。
就好像在这个房间里,一切都是正确存在的物品和林静水本人,而超现实存在的,是正在低头看书的傅丞山。
他本不该在这里,就如镜中呈现的应该是男子的面容才对。
可是,他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这里。
对林静水而言,眼前的画面,的确是一幅超现实主义画作。
她的偷看,从来会被本人抓到。
当年是,现在也是。
傅丞山抬眸对上她的目光,弯起一抹浅淡的笑:“有事?”
林静水连忙轻咳一声缓解尴尬,低头敲了下笔电的空格键,暂停画面。
暂停的画面里,底下的字幕好巧不巧,是“那是初恋”这几个字。
再抬头看他时,她已经恢复如常,用平常好友那样的语气跟他推荐:“我平常都不看韩剧的,但是这一部剧相当不错。它的名字也很特别——《孤单又灿烂的神·鬼怪》。”
可能是这会儿直直迎着他的目光,她看似平静,实际脑子已经运转得有些不利索,脱口而出:“孤单又灿烂,蛮像你的耶。”
傅丞山对这位救命恩人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哪怕是这么平常而琐碎的闲话。
他耐心听完,配合着疑惑地“嗯”了一声,随即应道:“可是我是人类,不是神,也不是鬼怪。”
林静水:“……”
她莫名其妙地被他梗了一下。
瞧着她这副仿佛被人点穴突然定住的模样,他抿着唇,闷声笑起来。
她恼羞成怒地瞪他一眼,抬手敲了一下笔电的空格键,画面继续播放,外放的剧音再次充满四周。
“我发现你这人特较真儿。”她回顶一句。
尾音悠悠上扬,带着无限的阴阳怪气。
他笑出声。
她捂起耳朵不听。
搭在书页上的食指正巧指着一句话——
山中的冷空气,把眼前这个女子脸上的红晕浸染得更加艳丽了。
次日一早。
林静水推着丰盛的早餐,敲开唐明霏的房门。
两位老板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围着财务发过来的报表计算讨论。
当老板和做职员完全是两码事。职员只需要考虑工资能不能按时发就好了,当老板要考虑的事情可就太多了。
铺租、水电、人工成本、营销成本、供应商资源、客户资源、本月营收情况、下月运营计划……
她们俩每回都要等到本月营收能完全覆盖当月成本时,才能浅浅松口气,享受接下来的赚钱时光。
“呼——无惊无险又一个月。”
唐明霏扔下手中的笔,往后舒适地靠在椅背上。
二人举起气泡水碰了一杯。
“提问。”林静水“啪”的一下搁下玻璃杯。
“请问。”
“这是一个道德困境题。”
“嚯——说来听听。”
“一名芭蕾舞舞者正在遭遇生命危险,你铤而走险救了舞者一命,却在救人过程中无意间伤了舞者的腿。结果是舞者的命救下来了,但他因为你再也不能跳舞了。请问,舞者会如何看待你这个救命恩人?”
唐明霏听完,一张原先自信满满的脸顿时愣住,然后陷入眉毛打架的沉思。
林静水十足耐心,等好友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唐明霏长叹一声:“那也没办法。”
午后三点左右,天气一派晴朗,阳光透亮晶莹。
游轮里的客人们分批登上大型观鲸船,前往有机会观看到鲸鱼的海域。
所有的客人都来到甲板,错落地占据一个甲板地点,观测白浪翻涌的海面,哪边先出现鲸鱼,哪边就大喊一声,剩下的人冲过去看。
唐明霏重色轻友地抛下林静水,抱着新欢在海风里说说笑笑地等鲸鱼。
林静水捧着一台哈苏相机,时刻对准着海面,就等着拍下鲸鱼跃出海面的瞬间。
“这么捧着不累?”
林静水望过去,看到在阳光、海风里走过来傅丞山。
她总会下意识地看向他的右额头。
他戴着一顶黑色针织冷帽,露出浓眉,和眉上的一点伤疤。
“还好。”她回过头,心不在焉地盯着相机上的取景框。
唐明霏的那句“那也没办法”,着实像钉子一样扎到她的心上。
那也没办法。
傅丞山,那也没办法。我已经尽力了。你要恨我也没用。林静水在心里默默说道。
为了方便按动快门和调参数,林静水戴着一副可以露指的针织手套。
浸在潮冷的海风里的手指头们,纷纷冻得通红。
一旁的傅丞山看在眼里,略微皱眉,直接伸手,手掌垫在相机底部握住相机,对她说:“给我。我替你举着。”
他把相机绳从她的手腕处卸下来,套到自己手腕上,双手接过那台相机。
她没拒绝,乐得轻松,十根手指头缩起来,贴到嘴边哈气取暖。
到了海里,阳光就是再灿烂,海风依旧冰冷刺骨。
两个人穿得都不少,各有一件宽厚保暖的羽绒服,一个白色,一个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