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无名海滩
“唉……”
哥舒翡由衷地感慨:
“你我真是一对苦命鹦鹉、鸬鹚、鹪鹩、鹌鹑、鸸鹋、鸧鹒、鸺鹠、鹧鸪、鹈鹕。”
燕衔花的中指一柱擎天:
——鸟人。
如图所示,鸟人酥/胸白似银,玉体浑如雪。
哥舒翡罗裳大敞,香肩半露,展示自个儿凶心机变的位置:
皮肤。
浑身的皮肤。
浑身上下的皮肤。
燕衔花匪夷所思,凑上前细瞧,还真是——活机关细密地遍布体表,形成了第二层皮肤,这玩意儿隔绝宿主的体温,头七的尸体也比哥舒翡更暖和。
她皱起眉头,一巴掌按住哥舒翡的背,大力地——大力地——大力地来回搓!
哥舒翡啧了一声。
他厌恶任何人的触碰。
哥舒翡条件反射地前倾,试图躲开燕衔花的手掌。
燕大夫可不管这些,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活的死的,摸一下又不会拜堂成亲。
她不耐烦地抖了一下处方笺:
“——别动!”
这是燕衔花从九师姐那儿要来的宝贝,天问宗大夫们常用的处方笺,使用者凝神默念,纸张上会浮现相应的文字。
没了机关雀,燕衔花需要一个临时嘴巴,总不能凡事都靠小木棍在地上划拉出火星子来。
处方笺又冒出一行字:
“怎么样?你还有感觉么?”
哥舒翡的凶心机变会阻碍触感吗?
这鸟人的情况,燕衔花思忖,比自己还要严重……
很疼吧?
燕衔花一辈子也忘不掉喉头的痛楚。
活机关,遍布浑身上下的皮肤,又该有多疼呢?
她大概理解了……一开始,为什么哥舒翡只是路过,不乐意出手相救。
什么嫌丑爱美都是糊弄人的托辞罢了。
只因为……太疼了。
对哥舒翡来说,凶心机变一旦发作,不啻于扒皮抽筋的剧痛。
彼时,散修人多势众,废肉两三只,哥舒翡没有理会求救……他自个儿没昏过去就算不错了。
直到燕衔花飞身斩杀人身蛇尾的废肉——一帮人沦落到归元冲锋陷阵的地步,想必情况十万火急,所以,哥舒翡又出现了。
还是一副风轻云淡、游手好闲的懒散样儿。
燕衔花撇开了眼神:“……”
他一直在忍么?
……傻子。
“小大夫。”
哥舒翡绷紧了吊儿郎当的嗓音:
“现在,把手拿开,然后离我远一点儿。”
“?”燕衔花鼓起了腮帮子。
她早就想说了,哥舒翡在矫情什么,把个脉都要磨蹭老半天——这鸟人到底有什么贞洁牌坊要立?
退一万步讲,她才是黄花大闺女,到底是谁占便宜!
燕衔花就不!
哥舒翡之所以留在了营地,正是因为体内的活机关,大家一同寻找祓除凶心机变的方法。
还真是一队苦命鸳鸯。
因此,燕衔花必须掌握苦命鸳鸯凶心机变的情况,这不会是最后一次检查。
哥舒翡:“……”
啧,哥舒翡扶额:“……”
倒霉玩意儿,哥舒翡扶额笑了:“……”
他简明扼要:“——你自己绕过前面来看。”
燕衔花狐疑。
此时,二人在营帐里,哥舒翡脱衣服背对燕衔花。
燕衔花听话地绕上前:
要我看什么?
她仰起头,对上了哥舒翡的双眼,笑意似有若无。
燕衔花视线茫然地向下。
与薄情相比,哥舒翡要更加单薄而修长,脖颈处有金灿灿、亮晶晶的火焰纹章。这是“炉心熔毁”刺青,机匠最高的荣誉,意为“窃火人”。
不赖,燕衔花已阅,对哥舒翡的学历表示认可。
她的紫眼珠往下沉。
燕衔花:“……”
等会儿。
燕衔花后退:“……”
等会儿?!
燕衔花涨红了脸往后退:“……”
等等等会儿——?!!
“……我‘很有感觉’,”哥舒翡淡凉地抄起手,“小大夫,满意了吗?”
——都说了让你离我远点儿了。
吓到了吧?
啪!!
燕衔花一语不发地抄起薄情的毛绒小熊砸在了哥舒翡脸上。
她余怒未消,又抽出了唐棠的枕头,铆足了力气扔向他。
最后,燕衔花举起处方笺,展示一行大字:
“地痞!流氓!!无赖!!!”
她气愤地跑开了。
身后传来哥舒翡不可遏抑的狂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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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衔花冷酷地揭开了锅盖儿。
滋啦——
热气腾腾,香味漫漫。只见大锅内汤汁奶白,葱花翠绿,水嫩的豆腐和爽滑的鱼肉翻滚不休。
上百斤的龙趸难处理,好在众人为了吃饭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天渊影花”劈好了足够多的柴火;九师姐在附近村落备齐了佐料;哥舒翡刮干净了鱼身的黏液和内膜;燕衔花改好了花刀,内外裹满食盐,涂上葱姜与黄酒;薄情拎起锅铲,在同伴的指点以及指指点点之下,将鱼肉不顺利地煸成了香喷喷的金黄色。
薄情迅猛地凑了上来。
“过来。”燕衔花勾手指。
来帮我试一下毒先。
燕衔花拎起大汤勺,本想就这么倒进薄情碗里,哥们儿伸长了狗脖子,猛嘬上一大口。
——嗖!
大汤勺立刻见了底。
好险,薄情坐端正,差一点儿就饿死了。
燕衔花:“……”
——这辈子没吃过饭吗你!!
她转念一想,薄情在血肉熔炉里的时候,大概率是真没有饭吃……
忍了!燕衔花咬牙。
不多时,薄情捧起一——大——碗鱼汤开始吃,他学什么都快,筷子功夫火速超过了燕衔花,夹豆腐不碎,拈鱼肉不滑。
“……”燕衔花不忿地改用汤勺。
锅碗瓢盆都来自九师姐的白玉扳指。
先前,天问宗外门弟子每逢外出,都会向九师姐讨要皂角、碗筷甚至备用的铺盖,因为她总是会备齐,并且乐意分享。
天问宗……天问宗……天问宗。
燕衔花望向九师姐。
九师姐安静地坐在角落,捧起瓷白的小碗,细嚼慢咽。
她没有感染凶心机变,仍旧选择留下来,与燕衔花一同行动。
为什么?
为什么愿意留下来?
……为什么不回宗门复命呢?
燕衔花一行人,要寻找祓除凶心机变的方法,免不了跋山涉水、风餐露宿,这可不是大家闺秀的生活。
但是,九师姐没说,燕衔花也不敢问。
搭建营地、筹措物资、照顾病患,这些听上去简单又琐碎的小事,真入手做起来才知道什么叫力不从心。
她……需要……九师姐。
“燕师妹。”
九师姐小声地叫住了燕衔花:
“方便坐过来一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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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风平浪静。
海浪恹恹欲睡,篝火喋喋不休。
半锅奶白的鱼汤惬意地吐泡。
好饱……吃撑了……嗝……
燕衔花半死不活地倒在了九师姐的身上。
九师姐坐姿端正,仪态大方,拈起一张绢帕,为燕衔花揩净了嘴角。
“……”燕衔花快睡过去了。
九师姐冷不丁地叫醒了她:
“——我们要没钱了喔。”
燕衔花立正了!
她睡意全无。
燕衔花飞快地领会了九师姐的意思。
原先,九师姐一行人奉命外出,花的是天问宗的钱。
现如今,宗门回不去了,那么,经费又从何而来?
燕衔花汗流浃背:“……”
她从蛇扳指里,掏出了一把碎银,上交九师姐。
正是二师兄的遗产。
九师姐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