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过新年（一）

用热油浇在最后一道清蒸鳜鱼上，端到已经被堆得满满当当的餐桌中，置于主位，寓意“年年有余”，这顿代表着新年伊始的团圆饭正式开宴了。

尚怀真烫意未消的手指捏着耳垂，刚坐下，就听到外头的街道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喜庆的氛围说来就来。她竖耳好奇地听着，还时不时看向门外，也不知道这大喜日子里会不会有舞狮闯进来讨红包呢？

孟奶奶看着她那心猿意马的可爱模样，笑道：“吃罢这顿除夜饭，沐浴更衣后，咱们一家人就一同到街市上逛逛，今夜的热闹会通宵达旦。”

尚怀真万分期待地鼓掌欢贺，团团圆圆的才是过年嘛！看着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她思念家乡的愁绪也消散了许多。

尚广明给她满上了一杯酒，脸上出现了难能一见的笑容，邀请道：“年年屠苏，岁岁无忧。这屠苏酒最是暖肝脾、去疫病，且陪为父小饮几杯罢。”

尚怀真受宠若惊地双手端起酒杯，对他举了举以示尊敬，笑道：“谢过父亲满酒，那孩儿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敬过孟奶奶后，与尚广明碰了碰杯，仰头一口干下去，她就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对于没怎么碰过酒的她，这屠苏酒实在是太辣了。被酒精淌过的喉咙好似火烧一般，又热又烫，辣意过去后，还有苦涩的草药味，感觉就像在喝凉茶味的鸡尾酒，虽然尾调带着一丝甘甜的回补，但对于不爱酒也不爱喝中药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在品人间毒药。

尚广明看着她难以下咽，一脸嫌弃的模样，微微笑道：“这酒需得慢慢品尝，先轻抿驱去体中寒意，从口腔至五脏都被暖润一遍后，再小啖一口，舌尖适应了其中的辛涩就会蔓延出甘甜，此时滋味已与初品时大不相同，而后再畅怀尽饮，清风入喉、春意拂面的感觉便会萦绕而来。”

尚怀真受教地点了点头，舀了一碗清润的五福汤卷去还残留在喉间的苦辣后，学着他的方法，复又饮了一杯屠苏酒，确实觉得味道好了许多。而且得益于其用药材入酒，以药为主、酒为辅的制作方式，使小酌起来并不易醉，再就上几口热气腾腾的下酒菜，整个身体更是变得暖洋洋且精神饱满。

两杯下肚，她都能感觉到自己先前微霜的脸庞也红润了起来，刚放下酒杯，林映玉就给她递来了一碗角子，贴心道：“腹中空寒下饮酒易带伤，先吃点饱腹的面食养养胃吧。”

“好咧！这桌子菜可都太美味了！映玉你真称得上是人美且能干！”尚怀真小心接过，对她露出一个赞许的灿烂笑容。

今日孟奶奶大包大揽，让林氏两姐妹打下手，把自己赶出了厨房，然而除了最后一道清蒸鱼外，桌上的鸡鸭牛羊等肉菜，基本都是林映玉做的。她们从白天忙活到黑夜，整整十二道菜，寓意未来的十二个月都能红红火火、心想事成，为新的一年带去了美好祝愿。

林映玉听此，面带笑意，脸红红道：“难登大雅之堂的厨艺，怀真你喜欢就好。”

尚怀真觉得她似乎比刚认识那会变得开朗了许多，顿时无比认可夸夸能让人变得自信的铁律，立刻不吝词藻地夸赞道：“映玉你可实在谦虚了，就这碟烤羊排来说，外焦而里嫩，羊肉牢牢依附在羊骨上却能干净脱骨，口感软硬适中，韧劲足且入口滑，比之广源楼那闻名一方的招牌羊肉串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实在是太好吃啦！”

林映玉见她直接上手拿着羊骨，不顾形象地用上下双齿锁住羊肉后大力撕咬下来，羊排中溢出的油脂迅速覆上了她的双唇与嘴角，她还丝毫不觉，一边享受地嚼动着，一边对自己举指称赞，那一鼓一鼓的腮帮子，在她认真的神情下，显得很是憨态可掬。

看着林映玉掩嘴轻笑，双眼弯成了月牙，尚怀真随意擦了擦自己的嘴角，乐呵呵地给在座的众人夹菜。

孟奶奶听完她们的对话，也笑问：“真儿，那阿奶做的菜如何？”

还不待她答话，林映瑶也赶紧附和道：“怀真哥哥，我呢我呢？”

好嘛，真的是处处都是修罗场啊。求助地看向尚广明，接收了一记“爱莫能助”的眼神后，尚怀真扯起既开心又无奈的笑容，将几人做的菜肴一一品尝和点评后，肚子就被撑得鼓鼓的了。

五辛盘，迎新春，家家户户好运到。说笑打闹间，每个人都差不多吃得大腹便便之时，夹起一口辛菜解腻后，孟奶奶便拿出了给众人准备的新衣，让他们半个时辰后到大门处一同点燃炮仗，上街观岁，守夜迎新。

尚怀真接过，看着那细腻的针脚，惊喜地当众展开在身上比了比，发现无比合身，又将孟奶奶夸了个天花乱坠，见她容光焕发，眼尾似乎又多了几道皱纹，嗔怪的话语下却有风韵犹存的娇俏，便俏皮地吐了吐舌扮了个鬼脸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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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山县县城的街道上，游人如织，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都携老扶幼漫步在这座喜庆的小城里。

街道两边有许多捏糖人、画纸扇、卖甜糕的店铺，各式各样的摊位紧紧相挨，五花八门的吆喝之声不断，人们争相讨价还价，每数百米还各有两个衙役看守以防暴动。尚怀真大开眼界般左顾右盼，感叹这场景完全不输现代的夜市。

除了对流民和女性的要求严格外，这世道好像还不算太差？

跟随着人流在街上慢慢逛着，她一点都不害怕会错过好东西，因为人实在太多了，想走快点都走不了。给三位互相牵手搀扶的大小姑娘们买了一些实惠的首饰和可爱的小玩意，再往前走上一段路，一家仅可容下两人站立的小糕点摊吸引了她的注意。

交代了几人在进入中街的路口处集合后，尚怀真走过去仔细瞧，观见摊主是个衣着破烂的妙龄女子，干净利落的发髻下容貌平平，可以说是放到人群里就找不见的那种，但她摊位上的糕点却靓丽非常，一眼望去五颜六色、小巧玲珑，极似可以一口闷的慕斯蛋糕。

糕点摊的女掌柜看到尚怀真兴致勃勃地盯着自己的糕点，忙热情地招呼道：“这位小公子，妾家的糕点都是当日现做的，您可以先尝一尝。”说罢，拿出了一枚小一号的石榴糕递给她。

尚怀真捧过来，用细竹签插起一小块，看了看那明显分了三层的颜色后，放入口中，糕体便如云朵散开般在舌尖轻柔化开，浓浓的石榴甜味下还有淡淡的奶油香，相辅相成，甜甜蜜蜜，鸡蛋做的糕坯不仅解了牛奶的腥味，还给了这抹美丽色彩一个肆意绽放的平台。

“太强了！简直强到没边了！”她感叹地心下直呼。居然连简易版蛋糕都有，还以为自己一个穿越人士可以利用信息差大秀优越，一鸣惊人呢，没想到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这个时代果真是藏龙卧虎、人才辈出。

她兴奋得似发现了宝藏一样问道：“这位姐姐，请问你家的糕点怎么卖？”

对面的人和善笑答：“十文一枚，今日除夜，买五枚可多赠一枚，小公子您想要多少呢？”

“十文？你摆出来的这些我全都要了！”尚怀真数了一下，见她摊位上只摆放了十八枚小蛋糕，直接豪爽地包圆了。

女掌柜看了看她身后，又打量了一下她的平凡穿着，见她似乎只有自己一人，连忙摇头道：“多谢贵客厚爱，这种果酱甜糕只能存放两日，小公子家中人口不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