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关于未来
像简提起盖茨海德的往事，埃莉诺有时会谈起她的家里人。
她有着温柔的母亲，严厉的父亲，以及循规蹈矩的哥哥。朱利安比埃莉诺大了六岁，已经在逐渐接触家里产业，前段时间从公学回来，便跟着父亲去了别处谈生意。
昨夜，她们到来阿什福德的第一夜，餐桌上只有哈里森太太。简倒没觉得有什么，还有些庆幸只有女性在场，不必太过拘束。
而埃莉诺的话意味着，今夜的晚餐，哈里森父子同样会在场。
“希望这位朱利安不是像约翰·里德的人，”简忍不住心想，“当然，哈里森太太那样好的人，应该不会养出那样恶劣的人。只是事有万一，我还是注意些。”
与简担忧的方向不同，林昭倒是更在意哈里森先生。去往马德拉的事情，大概率是与他有关，不知道对方是否会在晚餐提及更具体的消息。
“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份幸运再持续些，”林昭默想，“比如说，他正是要去和简的叔叔做生意之类的。”
坐上马车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天边，将通往庄园的路尽数霞染。
女孩们一到家，哈里森太太便示意她们可以准备就餐了。
哈里森父子不在客厅，用餐时才从书房来到餐厅。
“不错，你们做的很好。”在哈里森太太介绍了简与比阿特丽斯，并得知她们拿下惠尔伍德的团体第一后，哈里森先生声音洪亮地给出一句肯定。
那之后，他把话题说回这段时间的工作。不过他实在称不上一个演说家，用词毫不顾及听众们的感受，说了很多业务上的商业术语。而唯一可以接话的，他的儿子，只是埋头进食，并不参与。
但值得高兴的是，林昭的期待没有落空。
“世界版图已经开拓完整，巨大的市场等待挖掘，而勇敢者获得巨额财富的回报。”
“所以，与马德拉的业务洽谈，是相当有必要的。”哈里森先生为人严肃，五官板正，眉间因为长时间紧皱留下深深痕迹，“那儿酒业发达，这个世界，会有多少土地不为佳酿倾倒呢？”
“酒，多么巧，这不正是简叔叔的的从商方向吗？”林昭坐在没人的空位，听得认真，心中不断记录相关消息，“看来，这场晚宴大概率能见到他。”
同样，新的担心也攀上她心头。
“只是照书里提及，很难判断这个时候的简叔叔的事业是刚开始还是小有规模。”
“要知道，在三年后那封信，也只谦虚地提到当时‘薄具财产’。”
餐桌上，除了哈里森先生的商业见解之外，没有别的声音。晚餐一结束，哈里森父子便又回到书房，在阿什福德的存在感倒没有一开始想的那么严重。
女孩们又在客厅聊了会天，便早早洗漱，回房休息了。毕竟今天玩乐确实花了一番体力。
独立客房的好处这时便体现出来了。一关上门，简便可以坦然地和林昭聊天，不必担心被怀疑。
昨天这个时候，她们可是好好聊了聊对阿什福德的看法，相当随意轻松。不过，那都与此刻豪不相关，氛围上，甚至能说截然相反。
一关好门，简就径直走向床边坐下，一言不发，满脸郁闷。
“在烦恼哈里森太太的资助吗？”林昭对这件事也算考虑颇多，昨夜闭口不谈，也是想让简自己想多一天。而现在，她自然而然以为简是对此烦恼。
简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没说话，也没用点头摇头加以回应。
幽灵小姐坐过去，还以为这是默认的意思，开口把自己想好的说法抛了出来。
“哈里森太太看上去考虑得很仔细，我觉得不用太感到负担。能够获得这样的帮助，离不开你自己的优秀体现。”
“更何况，你当下学的知识、受的教育越多，对日后越有帮助。到那时，你便能靠自己获得财富，并对这些好人家们回馈实际的感激。”
使得自己不好受的原因不是资助，可林昭的话，简还是听了进去。简如今对她的信赖，已经到了配合她每一句话的程度——当然，是在简认可的情况。
听着林昭真挚的建议，简默默开口。
“林，其实关于惠尔伍德成绩决定去留的事情，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
“实际上，里德太太只为我付清了一年的费用，所以需要赢得‘津贴’，去换取留在那的机会。”
林昭听完，微微睁大眼，这才知道一直以来，简独自背负了多么大的压力。
“对不起，我都不知道这件事。”
“你不需要道歉啊，这是我自己没说。”简听到她这么说，心里郁闷更深，“你都为我做了那么多。”
自从最开始那场争吵后，林昭没再私自做过什么决定，事事都以她心意为先。行为上，交谈中，简的情绪与想法总被放在第一位。
亲人，她又想到这个词。不知道还没相认的亲戚是什么品性，但就里德家来看，即便是血缘亲人，也不一定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这样是很好，被人事事包容。”简心想，“可我总觉得，有些难过。”
她想不明白什么压在心口，只好低垂着眼，专心听林昭说。
“简，开心些，你想，你已经为自己赚到第一笔钱了，不是吗？”林昭看她还是不开心，努力试图开解。
“如果你真的觉得接受哈里森太太的资助为难，那就按自己心意去拒绝吧。”
她可是记住了，这个资助计划是面向多位家长的。如果拒绝了这份资助，她可以潜入维克多女士办公室，等到约谈介绍时间，去给其他的那些客人们吹吹“耳边风”。
“我会再仔细想想的，谢谢你，林。”简总算有了点反应，她摇摇脑袋。
得到保证，林昭也不再深入，她其实还有更关心的事情。
她斟酌着用词问：“简，对于晚餐时哈里森先生的话，你有什么想法吗？”
闻言，小女孩的思绪被牵着，从郁闷中分出几分，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有点枯燥，听得她心不在焉。
“没有。”简实话实说。
林昭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这就是她要特意提起的原因。
简跟着叔叔做生意，继承财产，成为一位独立自主的女性。这是她设想的理想情况。
可如果简对此不感兴趣，她最好提前规划点别的发展方向了。
“简，你的叔叔在马德拉做生意，之后他说不定会往这方面培养你。”她试探着问道，“你可能会成为一个商人，你觉得怎么样？”
话语落下，简再次抿紧嘴巴，陷入了思考。
她还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
“我知道总有一天要离开学校，”简心想，“可要去做什么，我还毫无头绪。”
她喜欢读书，喜欢和朋友们交谈，也享受能够增长见识的崭新的每一天。在这几天前，她的计划是赢取下一年的就读资格——而现在已经完成。
她确实该好好考虑更长远的事情了。
从前，她总担心无论去到哪里，人们都和盖茨海德那样对待她。
可现在，她已经知道，那样的行为只是缺乏见识教养的人才会做出的。而她绝不愿成为之一。
她希望与更多人交谈，了解他们的思想，增长自己的见识。
“会很有意思吧？”简想定，看向林昭说，“在故事里，他们会去到很多地方，认识很多不一样的人。”她的眼睛因想象闪闪发亮。
“你不讨厌就好。”林昭为她重新焕发神采的眼神高兴，“那会是比这艰难上不少的事情。不过，它所带来的收获，会和你的付出相当。”
“你保证吗？”简歪歪脑袋。
林昭张张嘴，差点直接给出肯定。毕竟这只是一句下意识的，希望给予孩子希望的鼓励。
可对着简信赖的眼神，她把话换了个方向。
“……实际上，我不能保证。”
“但我会尽最大努力，和你一起战胜那些困难。”
简知道林昭又在说些大人般的保证了。总是正经，处处谨慎，有时还有些泼冷水。
可正是这些话把她从盖茨海德带到这里。
“我相信你，林。”
以及，谢谢你来到这里。
她眨了眨眼，没能把感谢的话说出口。那点迟疑转瞬即逝，没能被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