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独会野山狼
军属营藏于大齐军营后方山谷之中,地势优越而隐蔽,易守难攻。
又是在这几乎皆为新朝取胜的局势下,还固守在邺城的杨禅部下残兵定然是分不出兵力,绕过新朝大本营来夺军属营的。
是以江绮英首先想到的,便是刚刚宣布和杨禅联盟破裂,撤军而去的张家子。
但现在无论她的猜测是对是错都不重要了,要紧的是怎么才能活下去!
薛靖海起初就从未明着同意她们这些女人跟随军队南征北战,说白了就是要她们后果自负,且前线正是进攻邺城的紧要关头,就算知道了军属营遭袭且有意回护,也不可能分兵支援。
眼下军属营兵力不过五百,虽占地利,却不知对方有多少人。
“轰——”
江绮英正快速思考着,却听营帐外传来一声巨响,女人们被吓得惨声大叫,随即便有浓烈的火药味弥漫过来。
她心中登时警铃大作,她们所处之地是个山谷,两边皆是积雪厚重的山壁,倘若敌方有火药,杀伤力具体如何暂且不议,但凡让他们想到去炸山壁上的石雪引起雪崩,那所有人都别想活了!
“军属营不是久留之地,去和你们长官说,不要恋战,先分派人手掩护大家撤出军属营!”
江绮英走出营帐,随手抓住一个正要往营门支援的卫兵吩咐。
那小卒点点头,立马就跑开了。
她是这次军属营中身份最贵重的人,临出发前,薛靖海也特意叮嘱过他们,一定要将她照顾好。
军令如山,他们便是豁出性命也会完成主上下的命令,保她平安。
至于她想什么,说什么,他们却未必会真心当回事。
尤其还是在这火烧眉毛的时刻。
片刻后仍不见有人前来指挥她们后撤,江绮英便也猜到了结果。
此时又是一道火雷从天而降,砰一声正好砸在不远处一座靠近山壁的营帐外,火焰高高窜起的同时,被震落的山石泥雪也从山上噼里啪啦地掉下来。
可怜里面适才听从安排的女子,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就这么轻轻松松没了性命。
江绮英虽从小长在慈恩寺那样的活死人堆里,也见过各式各样的死人,但在一个生命骤然消逝的那一刻,她的心还是忍不住一紧。
当然,不光是她,所有人都被这动静吓得钻出了自己的帐,一群女人望着那座不断燃烧着的营帐,她们似乎从未遇到过这种状况,想要远远躲起来,却又不知何处才算安全,没头苍蝇似的乱跑乱窜,哭声和怨声顿时充斥了整座军属营。
这时不远处又再次传来一阵熟悉的呼救声。
江绮英循声一回头,竟是之前跑出去浣衣的春江,不知什么时候又跑了回来,还刚好被掉落的山石砸伤了脚,一时像是吓傻了一般,正摔在熊熊燃烧的营帐边,白着脸无助地哭泣。
江绮英想也没想便带着半夏一起朝她跑了过去,趁着火势还没蔓延上来,一人一边将这纸老虎架了起来,带到自己的营帐前。
过后又当机立断,站出来,运足气大喊一声:“都别慌!”
众人皆知她的身份,离她最近的人听到她出声,六神无主之际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自觉便停了下来。
江绮英也不再等了,有一个算一个:“想活命的话,现在什么都别管了,先沿着咱们日常浣衣的那条小溪往下跑,到附近的村镇去!”
军属营五百人的兵力不假,但在敌方火雷和强兵的连番冲击下,就连分出回来灭火的人手都没有。
江绮英猜着前方战线上必定是敌众我寡的局面,最多也就能再支撑个把时辰而已。
军属们平日浣衣的溪水就在营外不远处,和此时敌方攻打过来的方向正好相反,趁他们还未彻底形成包围,她们从此处逃离,虽不一定能立刻抵达最近的村镇,却也能先从山上下去,避免被火药导致的雪崩乱石误伤。
说罢,她又将春江从地上拉起,并把身上所有的首饰摘下来,一股脑儿全塞给了她和半夏。
半夏见状,连忙紧紧抓住她:“那娘子你呢?!”
“我不能和你们一起。”江绮英冷静道。
春江念着她适才不顾安危救下自己的恩义,也忍不住大声追问:“可是这冰天雪地的,你一个人怎么能行?!”
敌方有可以跃空的火药,定然不是寻常山匪,极大可能被她猜中,是张家的兵马绕后偷袭。
她身为大齐后妃,是此行唯一跟着薛靖海出门的女人,也是敌人最重要的猎物。一旦被敌所俘,于大齐、于薛靖海都十分不利。
届时她就算有命回来,轻则失宠,重则便得等着被问罪抄斩。
她却回眸冲她莞尔一笑,鼻间那颗红痣艳若春桃,“你知道的,我这人自私自利得很,绝对不会为了你们这些素不相识的人拿自己的性命冒险,放心,我已经给自己想到了更好的去处,不让你们跟着,是怕你们拖我的后腿,抢我的活路。”
独行确实加大了被俘的风险,但她若是和她们一起,不仅目标更为庞大显眼,还等于是把她个人所携带的危机都平摊给了她们这些无辜的女子。
何况倘若她们一起被抓,她可以作为和谈的筹码出现在棋盘之上,在结果没出来之前,敌军也一定会尽可能地待之以礼,她们却未必会有这样的待遇。
乱世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落入成群结队且持有武器的男子手里,会是什么下场,她实在太清楚了。
而她当然也不是什么大义凛然的大圣人,只不过一则盘算着此番她若能成功保住所有人,功虽不大,却也能让她在新朝的地位更上一层楼。
二来也确实是见不得那样恶心的惨剧再次上演,这才宁愿拿出自己身上最值钱的两样筹码,再赌上一赌。
“山脚下安全的地方见。”
说罢,她便将她们二人用力推离了自己身边,转头继续指挥起其他军属速速从她想到的那条尚且安泰的小路离开。
待确定最后一个人走了以后,她方才转头看向那顶还在疯狂燃烧的毡帐,当机立断,挽起袖子就开始一通忙活。
外人总是被她往日里柔弱娇气,手无缚鸡之力的姿态所蒙骗,无人知晓她却也曾赤足踏遍山野,面不改色就能背起比她人还高的柴堆。
更遑论后来,她怀里的琵琶,学舞时花费下去的苦功,哪一样不能让她身灵力精,生龙活虎?
虽说她却也不足以和那些长年习武的军人想抗衡,但干点重活儿累活儿,却也不在话下。
但见她取来许多女人们存放在帐中的衣物,放在地上一件件堆叠码齐,形成一股地龙般的长绳蜿蜒横贯,将整个营地一分为二,又提来烧菜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