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013
趁着天光好，午膳摆在了廊下的角亭里。宴明鸢沐浴毕，换了套浅碧色的裳子，盈盈笑着挽袖为裴珩斟酒：“今日妾身不饮酒，改日定陪王爷尽兴。”
裴珩噙笑点头，又撷了粒蜜渍青梅在酒盅里，今日桌上摆的是王府私酿碧玉妆，味酸甜气甘冽，饮用时用青梅提味最佳。
宴明鸢很馋那酒，可惜看得见吃不着，只好拣了粒龙井虾仁送入口。
“小醉猫儿。”裴珩见宴明鸢眼神直愣愣的，不禁失笑。
“花间酒月下影，及时乐舞自盈，杯中金波可是风雅之物，王爷不觉着吗？”宴明鸢搁箸支颐，双眸如琉璃般波光粼粼，“若有烦恼，醉上一场，第二日醒来便可忘了三分。”
碧玉妆划过喉头带起一阵辣意，裴珩眉头微压，少时父亲管教严格，成人后他又自持自勉，于杯中物从来浅尝辄止，竟从没醉过一回。
“别只饮酒，王爷快尝尝这珍珠西施舌。”宴明鸢倾身为裴珩布菜。
裴珩眼神扫过，见宴明鸢雪白皓腕藏在碧色裳子下，如一朵茶花在绿意间轻摆，不免勾起昨日记忆，蓦的有了几分馋意。
“咳咳，咳。”裴珩在心中鄙夷自嘲，呼吸一猝，突然呛咳起来。
宴明鸢忙斟茶递上，裴珩润了喉，咳意消散，脸却仍红的如落日时的金乌一般。
“王爷您没事吧？”宴明鸢急切地打量着他，“可要寻大夫来瞧？”
裴珩连忙摆手，活了二十四载，他还没这样失态过，细细一想，又觉得好笑，宴明鸢见他脸上浮起笑，一颗心才算落回肚里，裴珩是她的青云梯，万莫要被西施舌噎死。
见宴明鸢满脸郑重的将那碟珍珠西施舌挪至远处，裴珩好笑又无奈，正待开口，漱雪匆匆走来。
“禀王爷王妃，伯爵府上来人了。”漱雪说着看了宴明鸢一眼，扯出满面的笑容，“是云妈妈，妈妈昨日见您喜欢那糟青鲩，今儿又制了些，给您解馋。”
云妈妈……宴明鸢在心底默念这略感生疏的称呼，随即想起这是宴大姑娘的乳娘。
“云妈妈还是和从前一样，待我最好。”宴明鸢朗笑两声，接着扭头对漱雪道，“用着膳不便去见，你去取一锭银挺给她，同她讲，得了空我会去探望她。”
裴珩点着头叹了句：“幸而那乳娘为人真心，否则你不知要多受多少苦。”
义兄给的讯息中，那位云妈妈的确忠义，是宴大姑娘母亲的陪嫁侍女，听说为宴大姑娘受了不公，几次闹到宴伯爷面前，因为人剽悍，有个云夜叉的诨名。
宴明鸢最爱这类爽利人，含笑点头，继而拢袖为裴珩斟酒布菜。
此时一阵柔风拂过，裴珩惬意眯眸，绿衣添酒捧金瓯，佳人淡笑转星眸，何其快哉，这些年，他一直在苦苦求索，直到这刻，忽有了“求之有得”的满足感。
“王府中还有更好更稀有的佳酿，名一期会，另有几坛女儿红，已埋藏了二十多载，你想不想喝？”不知是喝醉了还是日头偏斜被晒的缘故，裴珩的面上浮起了薄红，漆黑的双眸如深潭般幽邃，正一错不错的望着宴明鸢，脸上没了往日的肃沉克制，竟有些恣意与放旷。
宴明鸢微微歪头，四目对望的那刹，心上忽出现一道电流，从心尖直荡到手指。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可宴明鸢却突然觉得，美男关也极难捱，裴珩正正经经做老学究样便罢了，一旦丢下那套迂腐呆板，露出些无束不矩……
她的脑中顿时浮现出两个字：“甚美。”
银箸滑落在地，宴明鸢俯低身体，将下巴放在裴珩掌中，长睫卷翘黑瞳莹亮，眼神干净清澈，明明像深山里的鹿儿般纯洁，说出的话却撩得裴珩口焦舌燥。
女孩儿声音娇媚：“妾身想喝，求求你，王爷就让妾身饮上一口吧。”
裴珩的目光紧黏在宴明鸢身上，随即右手举杯将酒饮尽，左手食指则轻轻摩挲宴明鸢脸颊上滑腻的肌肤，一寸一寸尽都染指，仍不能自休。
宴明鸢感到一阵酥痒，咯咯笑起来。
“过来些。”裴珩声音哑涩，宴明鸢的笑如春水掠过冰峰，经年的寒霜在烈焰中迅速分崩离析，巨浪拍来，瞬间便要将裴珩岌岌可危的理智淹没。
在宴明鸢面前，他变得越来越难以自持。
宴明鸢知道他要什么，目光上下轻扫，将裴珩看了个透，随即扬眉娇声一哼：“妾身才不要过去，王爷最爱欺负人。”
万倾大厦只剩最后一根腐朽支柱，伴着这声低语，最后的支撑颓然塌陷，裴珩仅有的理智亦荡然无存，酒盅被抛下，他迅捷的像猎豹，俯身、揽腰，将宴明鸢抵在桌沿上，碧玉妆的清冽气息蓬勃坚实，裴珩喉结滑动，在她耳畔沉声道：“过几日随我去别苑，好酒都在那。”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极尽暧昧，“届时，任你取用。”
*
漱雪啃着糕饼，守在不远处的花树背后，预备着随时伺候，不过直到半个时辰后王爷离去，王爷王妃都没唤过她一回。
漱雪擦净嘴角的饼屑，碎步走到角亭，正看见自家王妃斟了酒送到唇边，她要去夺却已来不及，宴明鸢被碧玉妆的甘冽辣得斯哈一声，眼中噙着叫漱雪看不明白的昏昏笑意。
“王妃您来着月信，怎能饮酒！”漱雪拿走酒盏，又盯着宴明鸢瞧了两眼，“王妃您别笑了，奴婢害怕。”
“哦？怕什么？”宴明鸢扭过脸。
漱雪默了几瞬：“您还记得紫雨姐姐吗？”
宴明鸢眼睫闪了闪：“记得，人长得美又有才学，义兄极偏爱她。”
谢安爱搜罗贫家貌美的女子，搜罗到身边后认做义妹，供给吃穿，从前还当他心善，现今才明白那不过是他挟恩图报的手段，而漱雪说的紫雨，曾是义兄十分得用之人，但她为了个无用书生背叛了义兄。
“奴婢怕，怕您……”漱雪的声音有些颤。
“怕我步她的后尘？”宴明鸢嗤地一笑，“傻漱雪。”
她虽不喜文墨，却将古词《氓》深深记在脑子里，她绝对不会做傻斑鸠，绝不。
眼见宴明鸢脸色阴沉下去，漱雪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是奴婢多嘴了。”
“我知你是好心。”宴明柔声言罢又嘱咐道，“我润肤的那香膏，你多备些，今后沐浴我要涂两遍。”
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