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好赖不分
书生也看见了像猴子一样趴在树上的乔鹤，满脸惊讶，目光中又有浓浓的防备，“你是人……还是？”
能这么问的，一般是人。乔鹤情绪稍稍冷静，从树上爬了下来，整整衣衫，道：“是人，我是人，因为迷路困在山上。”
“你为什么会来山上？”那书生还是不信，燃烧的火把朝向他，戒备道：“你不知道这山上有吃人的妖怪？”
“这个吧……”乔鹤摸了一把额头，嘿嘿笑道：“狐妖啊，我知道，但听说狐妖长得美丽无比，我就想来，看一看……”
那书生神色更加怪异，瞅他不像个正常人，“吃人你也不怕！你胆子太大了！”
“嗐，美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乔鹤两眼一弯，色眯眯笑道，又转问，“对了，你刚刚在喊什么？”
书生想起重要的事情，神色又挂满担忧和焦急，“我上山找人，你见过一个十七八岁、穿黄色裙子的小姑娘吗？”
“……”他找的人，不就是坡底下的姑娘嘛，乔鹤盯着男人的脸看了一瞬，面容清秀，气质文弱，不像妖物啊，再说那狐狸也不是公的。
难道那昏倒的姑娘真是上来采药的村民？！
不等乔鹤回答，书生晃动火把照见了躺在坡下面的人，激动地跑了下去，口里急切喊着“黄梅、黄梅！”
书生单手搂起莫名昏厥的黄梅，连喊十几声，没把人喊醒，抬头，目光惊慌又严肃地盯着乔鹤，“你把她怎么了！？”
“我哪知道，我连碰都没碰她，就刚才传来几声狼叫，她自己吓晕了。”
乔鹤心想荒郊野岭，孤男寡女，女子还昏迷不醒，确实很难说清。
“你快带她下山吧，等她醒了你自己问她。”
“不行，你得跟我一块下去，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被你……”后面的话，书生羞于出口，两只眼不信任的狠狠盯着乔鹤，“你得跟我去见官！”
行呗，一块走就一块走。
这一个晕过去的小姑娘，一个一拳倒的小书生，乔鹤也不放心二人摸黑下山。
狐妖估摸是不在这座山上了，白瞎他一天的时间。
今晚的月亮甚是明亮，照的山路银霜蜿蜒。
书生背着这叫黄梅的小姑娘，慢慢腾腾往前走，影子叠在一块，像佝偻身子，行动迟缓的老人家。
……乔鹤跟在他俩后面，心里还在感慨这青梅竹马的感情。
到了难走的野林子，书生的喘息声越来越重。
乔鹤忍不住劝道：“这位公子，歇会儿吧，路还长呢。”
“不碍事，”书生喘着气，“黄梅不重，我……我就是高兴。”
乔鹤心下好笑，又道：“还是当心些，别摔着姑娘。”
书生却脱口而出：“摔不着，她毛厚实着呢！”
毛？毛？什么毛，是说黄梅头发多吗？哪有这样说人家姑娘的。
乔鹤一愣，还没来得及细想，那书生却忽然停下脚步，幽幽地说：“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我哪里奇怪了？”
“眼睛和心两个都瞎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好端端的，干什么人身攻击。
乔鹤语气冷下来，“哦？愿闻其详。”
书生道：“你看她漂亮吗？”
“谁？”乔鹤视线落在他后背的黄梅身上，“呃……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觉得好看，就足够了。”
书生哼笑：“不好看，我才不会喜欢这种土不拉几的黄毛怪。”
脚下不留神踩到一根枯树枝，喀嚓的断裂声中，乔鹤心咯噔一跳。
“你再好好看看，她漂亮吗？”书生扭过头，薄窄的眼睛变得又细又长，闪出盈盈绿光，嘴巴裂开，如同某种残忍狡诈的野兽。
在他身后，乔鹤浑身冰冷，那低低的语声如同狐狸的鸣笑，使听者毛骨悚然。
书生的脸长满红毛，尖长的鼻子下，扯开的大嘴中露出锋利的牙齿，他弯下的身子慢慢直了起来，后背的姑娘啪地仰天摔在地上，一股怪臭的气体弥散开来，在清泠泠的月光下，乔鹤瞪大眼睛，地上根本没有姑娘，只有一毛发赖黄，体型干瘦的黄皮子。
这只黄皮子的左腿有干涸的血迹，似乎受过伤。
顶着一张狐狸脸的书生，用脚尖踢了踢瘫软不动的黄皮子，朝乔鹤无声地咧开嘴。
乔鹤汗出如浆，搞不清现在是什么状况，这黄皮子和狐妖是狼狈为奸，引他上钩？那现在又为甚么卸磨杀驴，杀了黄皮子？
书生语如鬼魅，再问道：“你快看看，它漂不漂亮？”
它手中还举着火把，刻意照向地上的黄皮子，乔鹤这才看清，黄皮子紧闭的眼睛上面，有两道歪歪曲曲的粗眉。
兽类没有眉毛，这是它自己画上去的，怪不得乔鹤在见到它化成的人时，便觉得那眉毛僵硬怪异，有些可笑。
嗓子眼似乎被掐住，说不出一句话，他无措抓向腰间的金铃，金铃仿若千金，他手指颤抖，用力晃了好几下，才晃出一点声音。
清脆的铃音化成一根琴弦般微光，飞入茫茫夜空，消失不见。
“修仙者？”书生碧绿的瞳孔弯了弯，并不畏惧，等其他人赶来，这人早被他吃得骨血全无。
乔鹤竭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拖延时间道：“你……你为什么现在才露出真面目？”
“演戏啊，我无聊的太久了……”书生细声细气道：“我演的好吗？和这黄鼠狼比，谁更好呢？”
“你好，你太好了。”书生一步一步向他走近，乔鹤一步一步往后退去，“我果然是眼瞎心也瞎，一点也看不出来。”
“是啊，你早应该看出来……”书生发出兽一样的尖细笑声，“一个柔弱的书生怎么敢独自上山。”
“那这黄皮子……你为什么要杀了它？
“它自己找死。”书生脚下的影子从人的形状，一点点变成狐狸的轮廓，先是最上面的头颅，变幻成与身子极不协调，硕大的狐狸头，“看不出来吗，想引你下山，救你呀，可惜……”碰上我，它跑不了，你也跑不了。
这句话令乔鹤整个人一下子定在原地。
它为什么救我？
突然想起晌午从兽夹下救出的那只黄鼠狼，脸色登时大变，“这怎么可能！”
要是能变人的话，它直接变人自己掰开兽夹不就得了。
狐妖已经等不及了，修仙者的精血，味道定比普通村民更美味，它贪婪地舔唇，伸出利爪扑向脸色苍白的乔鹤。
“等等！！！”乔鹤爆喝一声，抬手挡脸，“你不是母狐狸吗！！我就这一个遗愿，你快回答我，我死也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