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失望
漆晓往床边挪了又挪，近乎再翻个身就会掉下床，她合上双目却没有任何睡意。
不是想清楚要和木祈划清界限吗？怎么两个人又睡到一张床上来了。
木祈侧身看着漆晓，将她躲远的动作净收眼底，他还是想不明白漆晓为什么突然和他划开距离了，可她明明……
冬夜连虫鸣都没有，房间里两人的呼吸声轻的几乎听不真切，木祈出声击碎宁静的假象。
“漆晓，你喜欢顾雨生吗？”
漆晓倏地睁开眼，是她和顾雨生距离保持的不够吗？她一瞬没想明白木祈为什么这样问。
“你跟他说了你的名字，可连夏可琳你都没告诉。”当初看着夏可琳的妈妈行将就木，漆晓大费周章帮助她都没跟她们说过一次名字，现在顾雨生问一问她就说了，想到这里木祈的心又忐忑起来。
“我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我就是觉得顾雨生对你来说很不一样。”
“我想明白了，你不是因为白寻才疏远我，你是因为顾雨生吗？”
“漆晓，你是不是，对他有好感。”
漆晓没有急着回答，她当然对顾雨生没有丝毫男女之情，但顾雨生给她的感觉的确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尤其是……听到顾雨生说他们一族不该接受这条龙的庇佑，希望龙能得到安息。
千年前那些人连木祈的一滴眼泪都不肯放过，将他扒皮抽筋吃干抹净，顾雨生却不顾一族的利益，替先人扛起愧疚，他和他们都不一样。漆晓想和这样的人交个朋友，她也的确需要一个真正的人类朋友，如果顾雨生身上的诅咒能解除的话。
她的沉默却被木祈当做是她喜欢顾雨生的默认，他坐了起来，身上的毯子瞬息掉落下来，他不在乎这条毯子，只是下意识伸手向漆晓抓去，手指在漆晓的后背顿了顿，最后只抓住漆晓身后的被子。
他带着分委屈，轻轻开口：“漆晓，你不要喜欢他，好不好？”
漆晓没有回头，却能想象木祈此刻的神情，他一定垂着头吧，声音听起来像被闷在一个潮湿的罐子里。
“这是我的事。”漆晓深吸一口气，她明明知道说这样的话木祈会不舒服，可她还是说了。
木祈好一会没有回话，漆晓不愿回头，她不想看到木祈难过的样子。
“我不信，漆晓，我不信的，一定是我自己想多了。”
“你宁愿自己中药饱受折磨也要将我推开，你为了帮我找妖丹不惜受伤，顾不上自己休息四处奔波。”
“你不要江烈他们进你房间，但你允许我进去，你不要季京墨碰你，但你不抗拒我牵你抱你。”
“漆晓，你是喜欢我的吧，我没办法不相信，你不喜欢我。”
木祈目光灼灼看着漆晓的背影，回忆起桩桩件件，他心里添了不少底气，漆晓对他的偏爱明目张胆，才认识两天的顾雨生又怎么能比呢？
漆晓紧紧抱着胸前的被子，她多想让木祈不要再说了，别再将她的心意戳穿，就埋在那层看不见的东西下面不好吗？可木祈说的都是真的，她藏不住，也否认不了，现在她的心思被明晃晃端上台面，她不知道此刻该羞愤还是该满足，她的心意木祈每一分都感受到了，可那又怎么样？喜欢是一码事，把喜欢发展下去又是另一码事。
“漆晓，我……也许陪不了你很久很久，我只是想自己还能在的每一天，都好好和你在一起。”
说出这话，木祈的心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他只是一缕没有妖丹的残魂，护心鳞护着肉身成体，虽然漆晓可以给他补充妖力，但他保不准哪天有什么意外出现，也许妖力还来不及补充他就消散了。他没办法给漆晓一生一世的承诺，他连自己的性命都掌控不了，可……他还是想和漆晓在一起。
他千年前就死了，是漆晓体内的妖丹让他在这个时代复苏，是漆晓的存在才让他能重来一次，他现在的每一天都是漆晓给他的馈赠。
漆晓还沉浸在被木祈戳穿心思的摇摆中，木祈后面这番话却是一把将她拉回现实，将她的动摇撕了个干净。她胸闷得实在难受，干脆也坐起身，她没有回头，静静垂着脑袋，总算开口说出两人躺一起后的第二句话。
“是啊，你陪不了我多久。”她以为木祈会说他虽然要回去，但至少会陪她这一生，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却连漫长妖生里的区区几十年都不肯施舍给她吗？
“我……”木祈难以反驳，他不想骗漆晓说会陪她一生，却有一天忽然烟消云散。
“漆晓，我会尽力陪你久一点，这个我保证。”只要能恢复妖力，平日小心一点，或许陪漆晓走完这一生都有可能。
漆晓回过头，脸上挂着冷笑，凉意在眼里婉转：“尽力？那还真是勉强你了。”
“久一点是多久？一年？十年？呵，木祈，我用不着你施舍这点时间给我。”
木祈被漆晓眼里的失望刺得双目生疼，他只是想表明心意，怎么就把事情变成这样了呢？
“可……我真的不能保证，漆晓，我真的想好好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珍惜？”漆晓被木祈的话逗笑了，那笑容却仿佛连着一颗苦胆，“那你走了以后呢？你方方面面渗入我的生活，又在某一天轻易将我抛下，我甚至不知道你哪一天会给我审判。”
“木祈，不能一直和我在一起，就不要再对我说喜欢，我，不需要。”
漆晓转身躺回被子里，她侧过身去，不想被木祈看见自己红了眼眶，话说的这么决绝，他们是真的不会再有以后了。她心里想着人妖殊途，却还是期待着木祈能给她些不顾一切的勇气，哪知道自己在这里反复挣扎，人家脑子里想的却是迟早要回去，顺便施舍她个十年八年的光景。
她心里清楚木祈没有义务为她留在人界，可真听木祈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她的心被木祈的态度划了一条大口子，血糊糊地往身体里灌着风，全身都凉透了。
木祈无力缩回手，他耷拉着双肩，酸楚在心底翻涌冲上喉间，他的喉咙像被一只手死死掐住，痛得近乎喘不过气来。原来漆晓的疏远不是因为白寻，也不是因为顾雨生，是因为他，因为一个他无能为力的理由。
漆晓知道他不能一直陪着她，所以才一直推开他，和他划开距离，真相竟然是这样……
他多想长长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