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牢狱之灾五
签字画押后,赵知府和苏员外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将今日出劳役的犯人锁回隔间后,狱卒带着王盼儿换了一个靠近外围的隔间。
外围的隔间,气味好闻了许多,土坯地上的湿气也不重,还特意给她新换了厚厚一层干净的稻草。
忙完了她换隔间的事情,接下来就是日常的放饭。
地牢里面,连牢饭也是先发这些靠外的隔间,虽然还是窝窝头和糊糊,但明显没那么冷硬,糊糊也没有过重的酸馊味。
估摸着靠外的都是托了关系或打点过的人。
王盼儿探头看了看狱卒们正在分发的饭桶,越是靠后的,越是不堪入眼。
她接过自己的份例。
没有提供筷子,犯人们只能转着碗沿嗦糊糊。
糊糊味道混杂,类似药膳铺给难民施的剩菜搅和成一锅的粥,什么味都有,就什么味都尝不出了。
好歹能进嘴,王盼儿在这个地牢里面,已经属于“特权”阶级。
估摸着是苏员外怕她狗急跳墙,入京以后不顾两个妹妹的死活去翻供,在他能力的范围内,给了最大的优待。
不过能填饱肚子,又有稻草垫着冷硬的土坯地,今晚应该可以睡上一个踏实觉了。
狱中百无聊赖,王盼儿吃完饭就软趴趴地往稻草上面一趟,睡不着也闭目养神。
隔间门口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就是小声的:“盼儿姑娘,盼儿姑娘。”
王盼儿半梦半醒间以为是幻听,这声音有点像苏凌昭,念经似的烦人的紧。她掏掏耳朵,转了个身。
声音没有断,继续念叨,吵得王盼儿心烦意乱,睁开眼睛翻身坐起来。
哟,还真是这么个玩意。
苏家对王盼儿下了狠手,已经算撕破了脸。况且沐川那边断案的证据链已经完整了,她现在蹲进地牢吃苦,沐川也按耐住不动,权是为了稳住局面,不打草惊蛇,让赵大人和苏员外销毁证据。等钦差大人来了,再把他们一锅端掉,抄了家直接移送到上京。
苏员外得掂量掂量她会不会反水,巴不得供起她来,王盼儿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对着已经毫无用武之地的苏凌昭。
她没有挪动身体,匪里匪气地叉着腿,将手肘搭在膝盖上,微微抬了抬眼皮,睨着苏凌昭道:“。你来干嘛?”
苏凌昭没有见过这幅神态的王盼儿,觉得眼前的女子好陌生。但转念一想,她给苏家顶了包,对自己没有好脸色理所应当,又软着声音道:“我听父亲说了,你的案子要移交京兆府,赵大人说,恐怕要么斩首,要么流放南蛮。”
此刻苏凌昭就像个笑话。
哄骗王盼儿签字的是他,来地牢探望的也是他。
王盼儿不知道此刻这人还想打什么注意,用盯死人的眼神盯过去:“我好歹也救过你的命,你也来落井下石?”
“不是的!”苏凌昭慌忙解释,“我是想要找个替身把你换出去。”
“替身?”王盼儿嗤笑。
苏凌昭忙不迭解释道::“不过你已身负重罪,不可再抛头露面。若你愿意给出药膳配方,我即刻去请求父亲,以平妻身份纳你进府。”
还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苏府宠妾灭妻、私生当道,已然成了风气。苏凌昭学了个十成十,正妻没进门,就把平妻之位许诺出去。
“省省吧。”王盼儿嘲讽,“人跌倒一次可以说没经验,同样地方跌倒两次就是愚蠢。况且一辈子软禁后宅看人脸色度日,和死了又什么区别。”
苏凌昭扒在栅栏上,言辞恳切:“盼儿姑娘,请你相信我是真心想要娶你的。让你替苏家顶罪,是父亲的主意,事关家族的大事,我做不了主。但你入了苏府,我一定竭尽所能对你好。”
“那你父亲知道你想找个替身换我出去么?”
苏凌昭不假思索:“若是你将药膳馆配方拿出以表诚意,父亲一定会同意的。”
话毕,王盼儿嗤笑出声:“不管是上断头台还是流放,你有本事保证替身再所有环节都不出纰漏么?”
苏凌昭被问得愣住,哑口。
王盼儿接着道:“任何一个细枝末节出了茬子,都事关苏氏存亡。我被囚在地牢,就是因为你父亲都无法保证,难道你觉得你行?你一个庶子,都要自身难保了,还想着让我做平妻,不如早些回去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苏凌昭惊诧,前不久还舍身相救之人,竟说出如比冰冷的话:“盼儿姑娘,你……”
王盼儿没耐心听他说话,打断道:“省省吧,我怎么可能喜欢你这个蠢货,之前不过是贪图你家权势。你说是你父亲的主意,哄我签字的不是你么?如今撕破了脸,你也别来我这里装什么纯良小白兔了。”
若不是时机未到,王盼儿恨不得和盘托出自己接近苏家,就是为了收集私铁一案的线索来杨威。
苏凌昭不可置信,嘴巴张了合合了张好几回,找不到任何言语辩。他漂亮的眸子愣愣地望着王盼儿,企图找到王盼儿说气话或是骗他远离危险的证据。
王盼儿看得烦躁,随手抓了一把稻草,团成团,捏在手里:“给我滚远点,别在这里惺惺作态,再不走我真扔了。”
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苏凌昭再是如何想要挽回局面,在王盼儿丢出稻草团的一瞬,也知结局已定。
他仿佛浑身都被卸了力,抓住栅栏的手滑落,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地牢。
王盼儿在铺了稻草的干燥地面上,一夜好眠。她神清气爽地醒来,伸了个懒腰。
狱卒已经开始在开隔间的牢门,犯人们要开始今天的劳作了。
今日是逃不过的,王盼儿老老实实地在狱卒开门后,站进人群里,等着他们拷上脚链。
脚链磨的脚腕生疼,王盼儿一路龇牙咧嘴,终于走到了窑厂。
窑口常年烈火不息,稍稍靠近一些,热浪便扑面而来。王盼儿进了窑内,如置身蒸笼,汗水开始哗哗地涌出来,滴落到地上,便是轻轻一声“嗤”,然后立即蒸干。
不仅仅是热浪,灰黑色的烟尘也是一阵一阵地从窑炉中喷出。这种工作环境,要不了多久,怕是要得矽肺。
王盼儿赶紧从身上撤了块布下来,系在脑后,捂紧口鼻,将烟尘过滤。
估摸着有着苏员外这层关系,狱卒把她安排在添柴鼓风这个相对轻松的位置上。
她看着窑炉内,连年迈的老妪都要背着沉重的泥坯从堆料场运送至窑炉内。
老妪走的颤颤巍巍,将晾晒好的泥坯颠得变了型,狱卒见状唾骂了声,扬起手中的鞭子就抽了下去。她被打得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好不可怜。
王盼儿不忍直视,又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