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75章:祸水东引(四)
楚王府的火快到清晨才彻底熄灭。
建成帝受惊,昨晚回宫就起了高烧,太医院守在承光宫,教王也在外陪同。
他迷迷糊糊地昏睡着,口里说着无人能懂的呢喃,直到天光大亮,他才噩梦般的惊醒过来。
“教王……”建成帝脸色苍白,第一时间撑着病体传唤教王入内。
容妃守在榻前,和教王心照不宣地互换了一眼神色。
建成帝又咳了起来,喘着粗气道:“此事、此事必然又是那群反教派干的!他们杀了楚王,清州……清州去年是不是镇压过一次?”
教王依然穿着那身肃穆的法袍,他只是蹲在床前轻握住对方的手,就让建成帝心里的紧张和焦虑缓和了不少,回道:“去年清州同知冯渊遭反贼暗杀身亡,后来楚王调动兵马,联合清州修罗场一起对这伙贼人进行镇压肃清,合计抓捕八百人,后经审理,于八月十五中秋日公开斩首以儆效尤。”
“一定是他们!”建成帝眼眸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颤,“这群臭虫杀也杀不完,一年又一年,一次又一次!一定是他们来报仇了!查……你亲自去查!”
“是。”教王点头,又对容妃行礼,殷切叮嘱,“辛苦娘娘照顾皇上了,老臣这就安排下去,一定严查出凶手给皇上一个交代。”
教王走后,建成帝又握住了爱妃的手:“阿嫣,你没伤着吧?”
“皇上。”容妃抹着眼泪,“皇上护着臣妾,臣妾当然没伤着,皇上龙体尊贵,下次、下次再不可为了臣妾如此冒险啊。”
建成帝静了会儿,忽然苦笑:“阿嫣,你给朕弹会琴吧。”
“好。”容妃素来温柔如水,立刻让婢女回自己宫里取琴来,“皇上想听什么曲子?”
建成帝呆望着天顶,木讷地接话:“广陵散。”
容妃目光一沉,《广陵散》一曲有臣弑君之意,素来不在天子面前演奏。
她犹豫道:“皇上受了惊……近日梅园景致正好,不如还是听一曲《梅花三弄》吧?”
“他们想杀朕。”建成帝其实什么都不想听,喃喃,“他们杀了楚王,还想暗杀朕!若非他们到处惹事,朕也不会赶尽杀绝,几十年了,阴魂不散啊!”
容妃反握住他的手:“反教派恶贯满盈,皇上是替天行道。”
听着这话,建成帝的脸色似乎也好了一些:“阿嫣,还是你最好。”
容妃靠在建成帝的身上,似乎要把他融化了。
***
教王从宫中回来,除了让他们严查近几个月的路引记录,其他的东西也暂时是毫无头绪。
侯青观察着教王的神色,既然他老人家没提,要么是时浅看错了,要么是锦衣卫还没来得及调查尸体。
他不放心,他得自己去检查一下。
空城殿的整体布局为前殿后院,另外还有位于地下的审讯和刑罚室,兵库房在后院,不仅有四个人值守,库门也一直是紧闭状态,平时都是用铜锁牢牢锁住。
侯青观察着四周,扫过墙院。
这墙差不多有两丈高,寻常人不搬梯子根本翻不进来,就算真的身手了得,也不可能不惊动守卫。
侯青命人打开库门,让他们在外面等着,自己独自走进去。
穿云匣一共五百副,是放在后面的大理石桌上,二十排,每排二十五个,便于清点。
侯青粗略地扫了一眼,先拿起旁边架子上的记录薄查看。
最近的三次使用分别为腊月十五,调三百人携穿云匣守卫红莲祭洗礼仪式;除夕,调五百人守卫年宴;大年初一,调二百人守卫新年祭天礼。
记录看着倒是没什么问题,磨损的、修缮的八个也都如实记上了。
侯青放下册子,开始数桌上的穿云匣,这一数,他倒抽一口寒气,赶紧再数了一次。
少了……整整少了十个?
侯青惊出一身冷汗,且不说这东西一个的造价就接近五百两,一下子弄丢那么多,还被反教派拿去刺杀皇上?
这要是查到他头上,教王都保不了他的命!
侯青环视周围,目光落在唯一的天窗上,他搬了个架子费力地爬上去,发现窗子推不动,只能推开一条小缝通风。
不是从外面偷摸进来的,那穿云匣究竟是怎么不翼而飞的?
侯青脸色铁青,呵斥道:“把郭安善找来,快点去!”
***
郭安善也不知道这玩意究竟是怎么弄丢的,他满头大汗地连数了三遍,颤巍巍地看向侯青:“青哥,这事我真的不清楚啊,每次拿出去送回来我都亲自点过,不可能少的!”
“可现在就是少了。”侯青面色铁青,开口就是训斥,“你平时小贪小污就算了,穿云匣你也敢动?你别是拆了里面的金线和金刚石拿出去私卖了吧?”
“青哥!”郭安善矢口否认,“什么东西能拿,什么东西不能拿我难道不清楚吗?再说,就算我平时小贪小污一点,那也都是先拿去孝敬您了啊,这种时候……你不能乱说话啊。”
侯青狐疑地盯着他:“那你怎么解释?”
郭安善擦了擦汗,把记录簿认认真真又看了一遍,冷静道:“青哥,除夕的时候我们调派了五百人协助锦衣卫和天道场守卫年宴的秩序,那时候五百个穿云匣还是齐全的,否则少一个都能立刻发现,也就是说,那十个肯定是在除夕之后丢的,也许是拿回来的时候就被动了手脚,也许是大年初一,只要把碰过的人全部抓起来严加拷问,一定能很快找出内贼!”
“现在是抓人审问的时候吗?”侯青指着他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我告诉你,昨晚皇上遇刺,刺客用的就是穿云匣!不管你能不能把内贼揪出来,监管不力的罪也够你死一万次了!”
郭安善紧紧捏着页角,一时无措:“青哥,这可怎么办啊?若只是弄丢了大不了赔钱,可怎么就落到了反教派手里……青哥,您快想想办法救我!”
侯青确实在想办法,他想的是如何撇清关系。
他前不久才被革职,说的是革职,但因为没有继任者,空城殿的事务暂且还是他在负责,郭安善弄丢了穿云匣,他怎么也脱不了干系!
既是狐朋狗友,自然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侯青装模作样地沉思半晌,有了主意:“这样吧,我记得你开锁是一门绝学,我现在去广城殿帮你把人引走,你绕到兵库房偷十个出来先凑着,只要东西是从他们手上丢的,那就查不到我们头上,必须抓紧了,锦衣卫忙了一晚上,下一步肯定就是要验尸,等他们发现暗器是穿云匣,我们再想动手脚就麻烦了。”
郭安善是真慌了神,他完全没听出来这句话里面的反常——锦衣卫都还没查出来穿云匣,侯青又是怎么未卜先知的?
***
今天一大早,时浅抖了抖伞上的雨水,认真整理了仪容,他是来广城殿报道的。
风晚彻夜未眠,见他来了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疲惫的笑脸,夸赞道:“身手不错,昨晚没你,容妃娘娘得受伤。”
“我运气好。”时浅不卑不亢,看起来十分腼腆,“之前明晏和太子殿下不知道又为了什么事情吵架闹冷战了,昨天傍晚明晏熬不住主动去东宫认错,结果楚王府失火,我们这才一起过去了。”
“还好世子不在里面。”风晚并未起疑,心有余悸,“世子跟皇上一起去了天恩寺,如若不然,后果更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