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三十六章 供奉
霜露清许，暖风伊人。宾客满盈，四声皆起。
楚青两人刚一进门，便瞧见罗间招呼客人热笑着的身影。
而裴渊则浦一跨过门槛，唇角就毫无刻意痕迹的染上玩世不恭的轻笑，眉眼也显得有些轻挑。
罗间不经意的一转头，却很不巧的撞上裴渊两人的目光。
霎时间，也不知是不是楚青的错觉，她好似瞧见罗间的面色微凝了一瞬。
其之快让人难以捕捉。
而楚青则对于自己恰巧捕捉到的神情的罗间，在她转身放下东西的刹那，轻抬了下眉眼，又速速不着痕迹的收回。
“裴世子、楚姑娘，二位是想挑些什么?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斗胆沾沾殊荣，让我帮二位贵客瞧瞧。”罗间面上依旧持着热笑。
“兵器。若罗掌柜现下得闲，不知可否帮我瞧瞧。”裴渊皮笑肉不笑的牵着唇，语气虽谦让，但却早已抬脚往三楼走去。
罗间听后，只是将方才手头的客人交于店二，便三两步跟了上去，神色也是如常的招待道“世子能瞧得上我万宝阁的东西，是我的荣幸，又怎会不得闲。”
楚青跟在后头，佯作好奇的神情，目光投向四处。
“楚姑娘……可是在找什么？不若让我帮姑娘找找？”罗间抬眸间，余光正好落在楚青的身上，旋即有些斟酌的开口。
楚青闻言，并未作顿，抬眼，美眸撞上她投来的目光，也只是弯弯眉眼，道“上次来时有些匆忙，没机会好好瞧过罗掌柜的这万宝阁，今日难得稍稍清闲点，不由对罗掌柜这里面外头见不到的些物件心生些新奇罢了。”
罗间闻言，神色似受宠若惊，又怕似失了态般的惶惶笑笑的道“楚姑娘过言了，我这万宝阁能得楚姑娘和裴世子的青睐实在是莫大的殊荣，实在担不起楚姑娘的这般过誉的称赞。”
“怎会？依我之见，罗掌柜的万宝阁定是担得起的。”楚青微微撇嘴，略做不大赞同的神情，语气柔柔的如唠家常似的嗔怪着，言语间却也稍稍反驳。
“罗掌柜，这空缺的一小块，之前是放长枪的吧？”原走在前的裴渊，此刻不知何时停下脚步，站定于一磨损空地前，故作生疑的挑眉。
闻声的罗间回头，面上热笑依旧如初，“对，这块放的原来是楚姑娘前几日买走的那柄红缨长枪。”
裴渊忽然缓缓蹲下身子，伸出手，用指节捏起地上零碎的焦黑碎屑，轻轻搓捏，“放的长枪……但为何此块会有烧焦的碎屑？”
闻言，罗间面上即刻生疑的上前，微微俯下身，凑近瞧了瞧，旋即便也不知情低声喃喃，“还真是……”
裴渊听后，指尖轻轻摩挲，待灰烬尽数飘落在地后，才抬眼环视一圈，挑眉，“前几日我听这三层闹鬼，罗掌柜请的是洛山道长，而这短短时日间，三层便可正常对外了，不若罗掌柜说说洛山道长是如何平鬼的，也好让我听言借鉴。”
“洛山道长平鬼此事说起来其实也有些奇怪，不过我们并不是行家，不敢妄言，能出方才言论怕也是我微贱，没见过什么世面缘故。而这三层其实按理说还应得再等些时日，不过二位既瞧得上我万宝阁的东西，今日也算是包场了。”罗间话尾笑着打着哈哈。
楚青却微微暗下眼眸，流出些许异色，似如心疼。
而罗间笑着以自身作玩笑抬眼时，恰巧对上楚青垂着的眸子，面色不易察觉的微微黯然一瞬，唇边的笑意也徒然间变得有些自嘲。
但不过一瞬，就又被尽数藏起，不见其影。
裴渊的余光正好无意瞥见，却依旧目不斜视的挑眉，可他的挑眉却是当即捕捉到对两人的微妙的异色而做出的小动作。
下一瞬，楚青张了张嘴，却是裴渊的开腔。
“罗掌柜不过桃李年华，却在这偌大而繁华的华京一步一步将本是一家小面铺的万宝阁做到在最繁盛的街区开出了最大的店，也开出了华京城内无论是高官显贵还是布衣平民甚至是皇家宗亲都口口称赞，常常满盈的万宝阁。你能如此，已经罕有万分，应当有傲骨，而不是自我贬低。”裴渊神情散漫，语气虽依旧有些拉不下来的桀骜，却还是明显可察的缓和了下来许多。
罗间则是怔住，后又有些躲闪，似如伤色。
闻言的楚青却有些微讶的掀眼，本想快速瞟一眼裴渊，却很是不巧的撞进男子不经意间投来的目光。
而目光仅交汇一瞬，两人皆不约而同的相继别开。
楚青则无缝衔接的走向与她有几步距离的罗间，轻轻握住她的手，转瞬抬眸，美眸中流露的些许心疼不似有假的看着她，“所以，罗掌柜，你在你能做到的范围做到了最好，也应该放过你自己了，不是吗？罗白。大仇已报，收手吧。”
下一瞬。
本站在两人面前的，已经有些微微润湿了眼眶的罗间，此刻毫无预兆的猝然抬眸，原本平静的神色却充斥着难以言说的泪光。
裴渊也跟着出声轻轻的问了句，“罗掌柜，所以眼下我们应该叫你罗间，还是该叫你罗白。”
罗间闻言，在原地微微垂下眼眸，眸色深深，眸底却涌动着不同的情绪。
罗间……
罗……白……
良久，女子才轻轻叹了口气，如同妥协般的闭了闭眼，语气中满是的自嘲的开腔，“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叫过我罗白了，听起来倒显得有些陌生……算了，你们还是叫我罗间吧，听起来舒服些。”
“不过你们今日来怕是不止盘算了戳破我的身份，今日来应当还是有别的意图吧。”罗间不等他二人接话，就又淡笑着开口，眼中含着一闪而过的锋芒。
闻言，裴渊稍稍收起顽劣，露出些许正色，道“冯府的案子，应该也有你的手笔，但，你应当还有同伙，比如……你的妹妹，罗枝枝。”
听言的罗间，微微一顿，后又勾唇笑了笑，只是那笑好似藏着旁人瞧不明白的情绪，“对，但是，我的妹妹……她早就死了，早就在灭门那夜后，就被冯府的人……”
刹那，唇边依旧挂着笑的罗间双眸早已蓄满却拼命压制的泪珠，此刻毫无预兆而不可控的滚落下了。
轻轻的滴落在楚青的手背上，却叫同为权贵的她心尖重重一颤。
楚青看着面前嘴角硬撑着苦笑，但却不停流泪的女子微微凝眉，可更多的——是心疼。
“杀了……可那时的枝枝她才十二岁！十二岁……枝枝被杀前，先后被冯府的人囚禁于私牢，经历……剜眼、□□……试毒……甚至还有我不知道的……是我无能，当日逃出来的应当是她，不该是我的……”罗间的越说越有些激动，眉头紧锁的也如同沟壑的山川，似同埋藏数年的疤痕与那段罕有人知的经历终于昭露人前，而她多年的伤痛被再次扒开，痛的有些不能自已。
泪水潺潺流落，气氛沉闷的像是外头天色更替的缘故，却也更像老天对于不公的悲悯。
而一层层细风也扼住了罗间的喉咙，使得变得梗咽再难言多一个字，也如同共犯的扼住了楚青的心弦，她双眸微微泛红，犹如初出的晚霞。
罗间小声的怨怼也似有余音的萦绕在梁间，甚至不能大声，因只怕隔墙有耳，反使得冤屈不能昭天，最后落得真正的满门灭口下场。
“你们从冯府来，应当没瞧见那些女子被剜下的双眼吧？”倏然间，罗间乍的伸手将流下的眼泪向上擦去，面上的神色也一扫方才的悲情。
闻言，裴渊和楚青则相互对视一眼，暗色流转于其中。
“罗掌柜此言，可是知晓去处？”裴渊抬眸。
罗间却只道了一句，“跟我来。”
楚青则听后也稍稍吸了吸鼻子，抬手抚过眼下后才上前跟着。
而她浦一抬眸，正巧无意瞥见裴渊好似匆匆转走的目光。
楚青揉了揉眼，将略微冒出头的困意逼回。
还来不及她多想。
罗间就带着两人走到三层的一个货架前，伸手轻轻扭动上头的匕首。
“咔哒！”一声。
罗间熟练的掏出袖中的火折子，点燃了璧上的烛火，领着两人在前头走着，随后便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开口，“你们今日要的答案，我未必能为其全部解惑，但我知道的，都在里面了。”
裴渊跟在后头，眼神四处打量周围。
忽然，他似是察觉了什么般的停下了脚步，转身回头看去。
刹那，裴渊瞧见楚青低着头，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