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道歉
两个戴枷囚犯被谢玄览锁拿上殿,一个是余文仲,另一个府军卫杜明。
谢玄览的目光与晋王隔空相撞,又看见了蹙眉的从萤,轻哼一声,高贵冷艳地别开了脸。
他脚尖在余文仲背心一推:“别装哑巴,你先交代。”
余文仲浑身被冷汗湿透,在众人如芒如刺的注视里,他磕磕绊绊翻了供:
“翰林院中有世学派和清流派之分,我受淳安公主之命潜入世学派,监视他们的言论动向,但有一回为公主府递消息时被段尚书抓了现行,我怕死,就……就暗中反戈了。”
段尚书跳脚道:“你血口喷人!翰林院与今日的事有何干系,我看你是贼心不死想攀咬!”
谢玄览冷笑一声:“段尚书,满堂赫赫,轮不到你先开口吧?继续说。”
余文仲咽了口唾沫:“段尚书手里有我与公主府往来的证据,能证明我为公主谋事,所以这次换卷栽赃的事,他让我去做,这样无论能否查到我,最后都会赖在公主身上。”
所以就算从萤揭开了部分真相,淳安公主还是无法脱身,只能一味地逃避谈论余文仲。
凤启帝在上首问他:“陆牧呢,也是你杀的?”
余文仲说:“是我与府军卫杜明一起杀的,我负责把陆牧骗回值房,伪造他畏罪自尽的证据,杜明负责把人勒死……我怕自己动手动静太大,也怕事后会被推出去顶罪。”
凤启帝冷笑:“怎么府军卫也掺和进来了?”
谢玄览颔首道:“是臣失职,令部下受了唆使。”
凤启帝没有问受谁的唆使,反而意味深长地望向谢相,感慨道:“一个小小的姜从敬,竟牵扯出这样多的人,再深究下去,只怕没几个人清白,丞相,你说呢?”
自谢玄览带着杜明入殿,谢相就一直保持着沉默,此时开口,已不复之前言辞振振:“此案主要罪责在宵小弄伎,幸而没有造成恶劣影响,臣以为当秉谦抑之道,查重放轻,我与公主愿担失察之责。”
凤启帝点点头:“丞相所言有理。”
这两人达成了共识,此案就没有必要再攀扯下去了。
薛环锦传来承旨,凤启帝一边揉着额角,缓声处置道:“余文仲与杜明是主犯,秋后问斩,礼部尚书和驸马都尉在后教唆,皆革除功名,贬为庶人,具体证据由刑部协同大理寺补足,至于丞相与淳安……各上一道失察罪表,罚俸半年。如此,
可算公平?”
从萤静静听着这各打五十大板的公平。
凤启帝瞧见她想起姜从敬还关在大理寺:“把姜家子放了吧姜氏此事你姜家无辜受累你可想要些补偿?”
从萤上前跪答:“回陛下吾家平安已是大幸不敢再贪求赏赐吾兄虽受人陷害自身亦有失狂之处早在此事之前我大伯就说过想带他出外任避避风头。”
“难得你慧心你大伯也是个明白人。”
凤启帝确实对姜家没什么好感顺势应了从萤的请求:“给姜尚古找个远些的外阙让他们好好避风头去吧。”
从萤跪地谢恩。
“都退下吧”凤启帝疲惫地按了按额角“淳安留下。”
*
谢玄览与谢丞相在垂拱殿外丹墀下交谈从萤远远望见便在通往宫外的甬道边等着他。
先等来的却是晋王的轿辇。
晋王挑帘望向她:“宫门即将落锁他可以值宿宫中你怎么办?”
从萤仍有些犹豫:“那我再稍等片刻。”
“看来四娘子仍有余惑未解”晋王向她伸手“上来吧我来告诉你。”
一队禁军巡到这边从萤只好登上轿辇躲避
从萤端坐轿中向晋王道了声谢晋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含笑道:“我以为你会好奇余文仲为何没提起我。”
从萤说:“想必殿下在其中无伤大雅余文仲不想再节外生枝毕竟他牵涉的人越多身上的罪名就越重。”
晋王点点头:
“我确实也没做什么只是年前遇见他时警告他不要在春闱中做手脚。”
从萤惊讶地蹙眉:“殿下那时就知道他要……”
晋王笑了笑:“好奇吗你可以继续问我会告诉你答案。”
他望着她的目光几乎是温柔多情从萤却觉得一股凉意沿着脊背慢慢爬上来。
听说晋王昏迷了快三个月那时候谢相和段尚书也许尚未起念要搅弄春闱晋王如何会得知?是他太聪明算无遗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从萤开口道:“不剩下的事与我无关我就不问了。”
晋王说:“方才在大殿上淳安公主的清白与你无关你仍然想替她辩白我还当你是不平则鸣有惑必究。你可知当时若是多一句嘴贵主未必感激你谢相却一定会视你为眼
中钉?”
从萤缓缓垂下了眼睫:“多谢殿下。”
“谢我什么?”
“我虽不后悔为贵主鸣不平,却仍感激殿下的回护之心。”
晋王本打算认真吓一吓她,听了这句熨帖的话,心里那口气却泻了,叹息一声:“你啊……”
跟前世一个脾气。
前世也发生了春闱舞弊的案子,细节虽有不同,角儿还是那些人。
只不过那时姜谢两家已经定亲,阿萤碍于身份,没有大张旗鼓地参与查案,只是将发现的疑点写成信,匿名送往公主府,希望能为淳安公主洗冤。
淳安公主刚遭了余文仲背叛,正是风声鹤唳的时候,当然不会采信这样一封来路不明的东西,这封信却险些被公主府的探子送到谢相手里,幸而那时谢玄览正在书房议事,觉得字迹眼熟,下意识先截住藏匿。
那时他与阿萤尚未心意相通,年轻气盛,拿着密信与阿萤吵了一架,说了许多伤人心的话。自那以后,阿萤好像再也没有主动过问朝事。
现在想来,他实在是亏欠了阿萤太多。
“糟了!”
从萤挑开轿帘往垂拱殿的方向望,几句话的功夫,谢相与谢玄览竟然都不见了。从萤面上露出沮丧的神色:“谢三公子不见了。”
晋王心里仿佛被初春的濯枝雨浸湿,酸涩柔软,沉甸甸地缀在胸口。他问从萤:“为何这样着急见他?”
从萤说:“今日谢三公子带余文仲和杜明上殿翻供,打了谢相的脸,若是没有他,谢相本应大胜,我有些担心他回家后会挨打……”
话音越说越低,最终转为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担心又如何,她什么也帮不了他,他也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