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投毒”
场景:安全屋,夜晚
库洛洛合上手中那份细节苛刻的《实验计划》,指尖在纸面上留下一个轻微的压痕。他抬起眼,看向如同阴影本身般凝结在房间角落的伊尔迷。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毒蛇休战时的、谨慎的平静。
库洛洛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率先打破沉默:
“哦?”他发出一个轻柔的音节,像猫爪擦过绒布,“我的价值,竟然只够格担任‘预处理’的环节吗?”他歪了歪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被低估的惋惜:“真是……令人意外的安排。”
真是谨慎到骨子里的家族啊……
这份计划写得明白:他只负责将“材料”逼至绝望的临界点,后续真正的核心实验则由揍敌客全权接管。这与他预想的——亲身观测、甚至体验那个被严密守护的“秘密”——相去甚远。他几乎触碰不到任何核心细节。
但正因如此,才越发显得那颗“果实”的诱人。
拒绝让他窥探,正说明其价值庞大到连当前的“合作”关系都不足以换取。实验对象频繁更迭,则意味着连揍敌客自身都还在摸索阶段……
一份远未成熟、却因此更加令人垂涎的禁忌之果。
库洛洛笑眯眯地看着对方,屋内绰绰的灯光将他立体的五官分割成明暗两面,神情完美得无懈可击。
伊尔迷在阴影中缓缓移动,如同窗外婆娑的树影,声音平直地穿透黑暗:
“不必可惜。”他的瞳仁在暗处闪着细碎的光,像冰冷的玻璃珠,“你的意志力过于强悍,作为实验体,‘预处理’阶段会产生大量不可控的变量,效率低下。”
他冷静地评估着,话语像手术刀一样精准且毫不留情,全然不顾及这层脆弱的合作关系。
让你保持清醒地接触核心秘密?风险太高。一个不受控的库洛洛·鲁西鲁,比一万个疯狂的实验体更危险。
伊尔迷沉默了片刻,他似乎意识到需要维护一下这摇摇欲坠的“信任”,用一种仿佛临时想起的语气补充道:
“当然,作为补偿,我会为你提供一份‘便利’。”
“你最近的仇家……数量可观。正好可以作为优质的实验材料,为你省去搜寻的麻烦。”
他略微歪头,补充了一句在揍敌客逻辑里堪称“慷慨”的话:“你可以亲眼见证,你的‘仇家’们,是如何在你带来的压力下,一步步变成合格实验体的全过程。”
库洛洛的笑容未变,但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冷光。伊尔迷的“慷慨”,何尝不是一种更精密的囚笼?
伊尔迷似乎很“满意”这个无声的共识,最后用一句话为这场对话画上句号,语气里带着一种将资源利用到极致的效率感:
“至于你的那些仇家……名单和动向,明天会送到你手上。”他转身融入阴影,留下最后一句低语:“就当是……揍敌客的合作诚意。”
…………………
山谷溪流中,程笑猛地扎进水里,溅起的水花被凯随手拍散。
凯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如同播报系统提示:「距离‘空间跳跃’的代价清偿完毕,还有十一小时五十秒。」
水面冒起一串不满的气泡。
五分钟后,程笑还是憋不住了,“噗”地冲出水面,大口喘气。
“至于吗?!奸商!”他愤愤地捶着岸边的湿泥,“赊半天跳跃,还一天静止?!连呼吸起伏都算违规,这合理吗?!”
凯蹲下身,捡走他发间的水草,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物理定律:
“你篡改的是‘空间’的规则。那么,用绝对的‘静止’来偿还,很公平。”
程笑眼疾手快,一把从凯指尖捏过那截湿漉漉的水草残骸,语气夸张得像在教训不省心的熊孩子:“干啥呢!别碰这脏东西!你这身料子有多难洗心里没数吗?!要洁身自好,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啊歪!”
凯刚张口吐出“不过是…”三个字,话音未落,他整个身体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噗”地一声轻响,瞬间缩回了那个古朴的巴掌大人偶。
程笑早有准备,双手稳稳接住下落的人偶,动作熟练得仿佛重复过无数次。
凯的意识音在人偶中平静地接上未尽的话:“…水草而已。”
“这下可算摸到点附身的门道了?”程笑用指尖轻轻弹了弹人偶的脑门,语气里带着点实验成功的得意。
凯的回应冷静而精准,如同在汇报数据分析结果:
“初步结论:维持基础生命活动约六小时。能量消耗与输出功率正相关,发力越猛、频率越高,存在时间越短。”
……………
地窖的门在身后无声合拢,最后一名“预处理”完毕的实验体被揍敌客的管家像搬运家具般带离。库洛洛·鲁西鲁回到那间囚禁与庇护并存的房间,反手锁上门——尽管他知道这毫无意义。
他走到书架前,指尖在几本厚重的哲学著作脊背上滑过,最终停留在但丁的《神曲》上。轻轻抽出,书脊内侧是一个被巧妙切割出的暗格。里面躺着一本薄薄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笔记本。
他的私人实验记录。
每一次“预处理”后,他都会将实验体的崩溃类型、程度,以及之后从伊尔迷只言片语中巧妙套出的“结果”(“那个没挺过去,可惜了”、“这个倒是产生了有趣的变化”),悉数记录在此。这是在揍敌客绝对掌控下,他唯一能窃取的、独属于他自己的分析。
就在他刚翻开笔记本,目光落在最新一行字迹上时——
“这次的三个,‘质量’比上一批稳定。”
伊尔迷·揍敌客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房间角落的阴影里传来,平直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库洛洛的心脏猛地一缩,全身肌肉在瞬间绷紧!杀手的潜行依旧无声无息,失去念力的他,感知网出现了致命的盲区。
几乎是一种本能,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右手极其迅速地将笔记本合拢,顺势塞进了手边一本摊开的《国家地理》杂志内页。动作流畅自然,只是指尖残留着一丝肾上腺素的微颤。
几乎在他完成这个动作的下一秒,房门被推开。
声音先至,人后入门,这是伊尔迷近来养成的、透露着一丝“随意”的习惯。
伊尔迷走了进来,如同回自己房间一样自然,径直陷进对面的单人沙发里,慵懒地交叠起双腿。
“不过,‘恨意’的纯度还是不够。”他继续着刚才的话题,漆黑的猫眼落在库洛洛身上,像是在评估一件工具的工作状态。这种“反馈”在他看来是必要的,能帮助库洛洛优化“预处理”流程,提高效率。日复一日的“合作”,让最初的绝对警惕,也磨出了一丝程序化的“从容”。
库洛洛面上不动声色,甚至顺势将身体向后靠去,双手扶着椅背,轻松地将整个旋转椅调转了一百八十度,变成跨坐的姿势。这个动作巧妙地将他背后那本夹着秘密的杂志,完全遮挡在了自己身体与椅背之间。
“是吗?狠意不纯粹?”他顺着伊尔迷的话头,微微蹙眉,仿佛真的在认真反思,随即又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低头略一思索,“或许……问题不在于纯度,而是方向本身就有偏差呢?”
他抬起眼,迎上伊尔迷的视线,语气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或许可能,那根本就不是纯粹的‘恨’呢?”
伊尔迷脸上那点随意的神情瞬间消失了。他原本放松靠在沙发背上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前倾了一毫米,空洞的猫眼聚焦,清晰地传递出一个信息:说下去。
库洛洛接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