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布谷岛
眼前毫无预兆地一黑。
不过瞬息,周遭光线暗沉下来,原本嘈杂的人声消失得无影无踪。林黎下意识攥紧掌心,再定睛时,眼前赫然是一扇紧闭的深色木门。
她试探着拧动门把手,但它纹丝不动,像是从外部锁死了。
林黎转过身环视四周,这是个封闭无窗的房间,除了大门,左右两边还各有一扇小门,分别标记着男女的提示符号。
三面墙边整齐排列着等人高的深色木柜,柜门悬挂的银色铁牌刻着所属者的姓名。大多数柜门都紧闭着,唯独正中央对着门的那一扇敞开,里面半坐半躺着一具尸体。
尸体的肩膀被蛮力折断,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硬塞进了狭小的空间。即便如此,仍能清晰看清对方的致命伤是腹部那个狰狞的血窟窿,伤口特征与之前在储物室见到的那人如出一辙。
藏尸体的柜边站了五人,听见响动,五道目光齐刷刷地朝她投来。
“人到齐了,”维瑞德朝她慵懒地眨了下左眼,“亲爱的,咱们可能有麻烦了。”
说的是咱们,但这大概是单独冲她来的。
不用多解释,麻烦显然来自房内的另四人。气氛剑拔弩张,几乎凝成实质的敌意直刺向她。
“弱肉强食是常理,”蹲在尸体旁的白衣少女直起身,颈间的银色十字架泛着冷光。她悲悯地扫过尸体,视线缓缓转向林黎,“但在能用凡人替代的时候,还对自己人下手,未免太过分了。”
“能对7号下手,谁能保证不会对我们下手?”梳着武士头的黑T恤青年目光锐利如刀,语带锋芒,“在最终决战前,是不是该先清理门户?免得有人背后捅刀?”
话说得冠冕堂皇,但他们不可能真的是为了一个必死的7号打抱不平。
林黎的目光在四人身上转了转,最后落到武士头身上,结合目前积分榜的排名,心下顿时了然。
她侧过脸,朝维瑞德轻轻一笑,“亲爱的,没记错的话,当初这废物利用的方案,你也是赞同的。现在全推给我……合适吗?”
“抱歉,”维瑞德垂眸,嗓音里带着一丝戏谑的无奈,“我向来很难拒绝美人的请求。”
“现在才想推卸责任?”武士头嗤笑,“晚了!”
嗤,说得仿佛自己是正义使者似的。
他根本不在乎什么狗屁自己人。不过是被淘汰赛逼到绝境,只能在剩下的人里挑个软柿子捏罢了。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林黎歪了歪头,眼神无辜,“谁跟你们是自己人?”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武士头猛地抬手,一柄血色刀弓直指林黎面门。
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一小团红雾如闪电般袭向林黎。下一秒,白影闪过。
在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时,只听见嘎吱嘎吱的咀嚼声与武士头的惨叫同时炸响。
“我的蝙蝠!”他目眦欲裂。
林黎收起长伞,目光落到伞面上,大嘴正津津有味地嚼嚼嚼,皮肤干瘪的细小爪子还挂在嘴边。见她眉头拧起,大嘴一顿,不等她抬手,赶紧滋溜一声将爪子吸了进去,咕嘟,接着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哈~”
已经空空如也的大嘴张开,露出火焰雾气组成的口腔,红扑扑的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了一圈。
武士头胸脯剧烈起伏,赶紧查看自己的弓侧,上面原本连贯的蝙蝠图案,现在硬生生缺了只,看上去就像做工不精的瑕疵品。
“什么垃圾都吃,早晚吃坏肚子。”林黎收拢长伞,仔细打量,见这家伙除了馋得直舔嘴外没什么异常,才放下心。
那头武士头闻言架起弓,双眼赤红,“我要杀了你!”
林黎放下伞,抬起眼,笑眯眯地迎上他的视线,“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对面四人都戒备地望着她,但没人再敢贸然出手。刚才的蝙蝠是方启刀弓拟态的一部分,以速度和剧毒著称,但竟然被对方手里的怪伞轻而易举地吞噬抹除了。
这让众人都对她的实力一下子没了底,重新暗暗估测起来。
他们四人不过是利益捆绑的临时组合,只有方启这个傻子愿意真信李以诺的鬼话当出头鸟,其他两人更愿意明哲保身,观望为上。
“不会吧,”维瑞德悠然上前,手臂极其自然地想要揽住林黎的腰,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他遗憾地收回手,唇角噙着玩味的笑,“难道你们真觉得,凭你们四个能杀得了我们?”
呵,这话说得仿佛刚才划清界限,置身事外的不是他。
“不关你的事,少插手!”方启怒目而视。
“喂,6号,”林黎语气带着纯然的不解,看向方启,“你真觉得5号会眼睁睁看着你杀了我,夺取积分超越他?”
方启和人群中暗中蓄力的5号顿时都面色微僵。
“什么杀不杀,阿启没有这个意思,”十字架少女走上前,她的皮肤在冷光灯下几乎白得透明,仿佛一尊易碎的白瓷。她轻轻压下武士头的弓,“自相残杀只会让所有人一起完蛋。所以我们之前约定过,各凭本事赚积分,绝不对同阵营的人动手,违反者将遭到集体追杀。”
她抬起眼,目光澄澈地扫过众人,“现在两方阵营的立场已经挑明,内部闹矛盾不明智。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我们为什么会被传送到这里,以及怎么离开。”
“以诺说的没错,”另两人立刻附和。
“阿诺。”方启拧眉看向李以诺,这显然跟他们一开始说好的打算不一样。
后者回以安抚的浅笑。方启抿了抿唇,沉默下来,脸上的怒意稍缓,耳根透出些许绯红。
得,又是个被美色糊住小脑的人。
林黎对上李以诺那双泛着盈盈秋波的眸子,微微眯眼。如果没猜错,这位就是积分榜第三的白鸽。
以她的排名,暂时应该没有淘汰的担忧,那么她一开始煽动众人集火她的动机就十分值得玩味了。
“或许是因为我们都拿到了幼崽,”维瑞德单手插兜,姿态懒散,“类似一个阶段游戏结束,现在正等待下一阶段开启。”
“下个阶段……”李以诺轻蹙眉头,“婚礼?”
“难道要在这里等到婚礼开始?”5号男人目光隐晦地扫过方启。
其中含义不言自明。房间里虽然没有时间提示,但按照12小时淘汰一人的机制,6号方启还活着,就意味着现在仍然是第四天清晨。
被被当作活体计时器的方启脸色瞬间阴沉,冷笑一声:“别忘了,一天要淘汰两个人!你们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5号和4号面色一白,扭过头不再吭声。
李以诺所谓的停战约定就是形同虚设。淘汰制犹如悬在几人头顶的利剑,注定了他们无法也不可能停止内斗。
“我觉得不是。”
林黎的目光扫过柜门上的铭牌,其中一个名字格外熟悉。
她心念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走向那扇柜门,仿佛只是随意挑选。
吱呀。
柜门开启,里面挂着一条做工精致的粉色抹胸长裙。上衣是光泽柔和的丝绸,比布料颜色略深的丝线织着一道道繁复的暗纹。下方纱质裙摆一直落到地上。
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出现在低等仆人更衣柜里的东西。
事出反常必有妖。
众人望着纱裙都露出皆备的神色,仿佛它下秒就会张开血喷大口扑出来。
“这是……婚纱?”
“怎么会在这里?”
“应该是伴娘裙,”林黎端详片刻说。
她似乎没有他们的顾虑,看似有些莽撞地直接将它提了出来,“我猜我们需要在这里自行选择在婚礼上扮演的角色。”
“选择角色?什么意思?”4号追问。
“因为我们没有身份,”李以诺看了林黎一眼,眼底闪过抹审视,似乎是惊叹于她的反应速度,“不能像另一阵营一样以宾客身份参加婚礼。所以副本为我们提供了替代方案。”
林黎没有接话,不动声色地检查了包裹里的船票。票面上的乘客姓名,金婷婷,与柜门铭牌完全一致。
如果没猜错,更衣室明面上是换衣服的地方,其实是在暗示,这里就是修改身份信息的地方。而持票人会以票主的身份参与婚礼。
但显然,并非在场6人都拿到了票,或者说知道需要提前取票的事。
“该开哪一扇?”方启看了眼剩下五个柜子,虽然上面挂了名字,但都没什么特别的。
“随便选吧。”维瑞德径直走向尸体旁的柜门,取出了一套考究的暗红色西装。
“你的口味可真重。”方启语带嘲讽。
毕竟尸体的样子有些吓人,加上岛上气温又高,现在已隐隐能闻到异味了,其他人都下意识选了远离尸体的柜子。
“我的口味一向如此,”维瑞德拎起西装,眼尾微挑,目光似有若无地勾向林黎。
后者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后脑勺,提着礼服朝标记女换衣室的房间走去。
换衣室不大,只有五六个平方,没有隔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