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第一百二十五章
麋因把几个矩阵模型画在光屏上，提米科玛被放在一侧，面对着光屏上的图形，老克坐在另一边，他对矩阵模型不太了解，只能看天书一样。
“结合之前老克从他脑袋里扫描到的金属棒，加上这些矩阵，我猜测，这就像某种潜意识控制开关。詹雪那些人通过控制他的潜意识，间接控制了他的行为，让他以为其实是自己想要做，而感受不到约束和控制。”
老克皱起眉，表示自己的迷惑，“可是这很难，就算他们不惜成本，那根金属棒上都是微缩电路，花费这么大精力研究科技树，就为了制造一个疯子？而且……那么好用的话，之前詹雪甚至被他绑架过，为什么那时候不用？还要找你配合营救呢？”
麋因想了想，回答：“也许，确实没有那么好用。可能这种潜意识控制需要很严格的前提，或者有使用次数限制，超过了次数，就无法再掌控吴誉了。这东西对我来说还非常陌生，又不能通过他脑子研究。”
“你要告诉他吗？”
麋因要摇头，“还是不要吧，吴誉看起来冷静自持，其实他疯得很。如果叫他知道詹雪用这种手段控制自己，他肯定原地发疯，直接冲到议会清理门户。”
提米科玛提醒她：“他刚才血压提升，心跳速度急剧升高，呼吸频率瞬间加快，表面上可能看不出，实际上已经气疯了。你觉得还能瞒得住他吗？我认为还是实话实说最好，但是要注意话术。这毕竟是他自己的事，你应该让他自己决定。”
麋因非常犹豫，“过去鲁比尼也经常让我自己选择，但是我每次做出的选择，未必都是冷静理智的……”
提米科玛说：“那你更适合去劝他了，你们都是属于一挂的。”
“谁跟他是一挂的？他是个疯子呀！”麋因嚷了一句，但是马上开始自我怀疑，“不过我也不算很正常，多多少少有点疯……”
“我不是人类，”提米科玛此刻倒是像个人类一样，边琢磨着跟麋因说，“但从我这个生化人的角度看，你们就是有一些相似的地方。你们都是机械师，偏执的地方也有点像，区别就是你喜欢自我怀疑，他从来不自我怀疑，都是把错怪到别人身上。”
“……”听了提米科玛对自己的分析，麋因是比较无语的，可是她不得不认真地组织语言，找到吴誉面对面、心贴心地会谈。
“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他正站在二楼的小阳台，通过朽烂了一些的铁艺栏杆，望着下方街道上来来回回的小混混。听到麋因的声音，颇为诧异地转过头，“一般你说这种话的时候，事情就比较不妙了。”
“呃……”他敏感程度很高，正好也给麋因省去了一些过度，“我找到了你拜托我调查的事，但是需要你保持理智，听完了不要马上发疯。”
他双手抱在胸前，脸上的表情属于调侃更多，一边的唇角勾了勾，“你说，我听着。”
“我大概知道，詹雪手里的秘密武器是什么了，你的预感不错，他确实有控制你的办法。”
他嗯哼了一声，对这个结果并不很意外。
麋因抿起嘴唇，斟酌着能否把话说得更委婉，“简单来说，就是……你的脑子里有根金属棒，具体功能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我认为那是个接收器。詹雪通过某种方式向那根金属棒发送指令，改变你的潜意识，进而影响你的思维判断和行事。”
这回他停顿了一会儿，抬起头面无表情问：“具体说说，能影响到什么程度？”
麋因比他停顿了更久，脸色发苦，磕磕巴巴地解释，“比如，你以前跟我讲过，你在家族私塾上学的时候，和其他的小伙伴说好了，以后不管谁出头了，都要回来捣毁暗影一支，拯救其他人。但是你胜出，继承了暗影一支时，回头就做掉的所有人。你当时跟我说，是因为你习惯了一无所有，习惯性地把手上所有的东西都毁掉，但现在我感觉，是詹氏的人在控制你这么做的……”
他的双目无光，乌蒙蒙地看着麋因，两枚浅棕色的眼珠像两勺稠密的蜂蜜，虽然注视着麋因，焦点却不知道凝聚在哪里。麋因还是很忐忑，“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忽然想起点要紧事需要处理，我要离开一下。”
“你这个借口找得很烂，你要去打击报复詹雪。”
他没有回答，直接默认了。
“我希望……”麋因深吸了一口气，接下来的话不太容易，“我希望你留下来，留在我身边，直到我想出办法，解决你脑子里的接收器为止。”
他略微一抬头，若有所思地凝视了过来。麋因又把气叹了出去，“你不可能直接去偷袭詹雪，就算你能接近他，可是他能控制你的意识，谁知道这是通过什么渠道实现的？我需要一些时间，如果你能作为样本让我研究一下，那赢面就更多了。”
“你想研究我，随时都可以。但是目前我真的有点事要处理。”他脸色绷紧，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之前说好，你是做客的，随时都能走，我也遵守约定送你回家了。现在同样，我也是来做客的，我也随时都能走吧？”
麋因很无奈，只能一抬手，“门在那边，请便，晚上还回来吃饭吗？回来的时候还正常吗？”
他走到门口，脚步一停，半截身体扭过来问：“你希望我回来吗？”
“……你是用吴誉的身份问我，还是用詹白宇的身份？”
他张开嘴巴，话在舌尖翻滚了一圈，最后点点头，“我懂了。”说完就一头扎出门去，留下麋因一脸懵逼。
“你懂了什么？我怎么不懂啊？你回来，告诉我你懂了什么？”
印视杯联合机甲协会附属机库位于比赛场馆附近，这里主要面向从外地来到中心城参赛的驾驶员和机械师，租金比较公道。寇鸿整个人悬挂在悬梯上，脑袋扎进驾驶舱后盖，宛如身体被大敞四开的人形机甲吞进去了一半。
仇飞盘膝坐在下面，沉默了半天仰头问了一句，“八强赛的对手是谁，你看了吗？”
寇鸿半截埋在机甲里，瓮声瓮气回答：“我看了，下一场对的是迷幻大千号，不太熟。”
仇飞抬头，看着高处的黄岛越狱者，心里难免焦躁，“下场比赛之前，你能修好吗？”
寇鸿探出头望了他一眼，颇为不满，“什么意思？质疑我的专业素质？”
“那倒没有，只是现在这个黄岛越狱者，和我们刚进中心城的时候完全不同了，我不知道你能不能驾驭。”
寇鸿发出一声小小的冷哼，“不管变成什么模样，她也是我的黄岛越狱者……”
仿佛在映照他的话，整台机甲忽然抽搐了一下，巨大的机械手抬起，把坐在下面的仇飞吓得原地蹦起来，撒丫子狂奔到门口的角落里，警惕地审视着对面的机甲，“她、她怎么了？”
寇鸿无语地瞥过来一眼，“放心，机甲没那么容易暴走的，只是制动系统发生了一点小小的短路。”
仇飞把手在心口拍了拍，安抚性质地摸了摸自己加速搏动的心脏，余光发现了旁边站着个人，下意识开口，“哥们，这是私人租的机库，你是不是走错了……”
等到大脑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纤细绵软的少年人是吴誉时，他露出了比刚才更惊恐的表情，又跑回了机甲脚下，指着门口的吴誉语无伦次，“你、你、你要干什么？”
吴誉径自进了机库，也走到黄岛越狱者脚下，举头往上望，“比赛晋级了，开心吗？”
仇飞呐呐不语，寇鸿从驾驶舱钻出来，抓起一块破抹布擦了擦手上的机油，顺着悬梯爬下来，开门见山地问：“你想干什么？”
吴誉想了片刻，吐出的话欠缺生机，但带着一点莫名的诱惑意味，“想不想继续晋级，一路打进决赛？”
仇飞还是闷声不吭，寇鸿作为两人的发言人，代表两个人问：“代价是什么？”
“像上次一样，帮我改装醉春欢号，作为报酬，我可以把使用电子寄生虫的方法教给你们。”
两人都比较意外，互相交换了一个发蒙的眼神，这回是仇飞开口，“你不是被淘汰了吗？改装机甲干什么？”
“返攻詹雪，踏平詹氏。”
“什么？”仇飞怀疑自己听错了，挖了挖耳洞，重新问，“你吃错药了？”
“这是你们仅有的机会，没有我的帮助，你们早就一轮游回老家去了。八强赛强者如云，没有一个对手是白给的，没有我你们寸步难行。”
寇鸿举起一只手，“不用说了，这些我们都很清楚，你直接说吧，需要我们怎么干？”
“跟上次差不多，我要重写部分攻击程序，还要修改武器匣，但是时间不够了，需要一切尽快，所以需要你们两个帮我。”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因为常年作伴，彼此非常熟悉，所以只一眼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寇鸿又代表两个人发言，“好，我们帮你改装机甲，你帮我们继续晋级，只要你不搞小动作，交易很公平。”
仇飞小声嘀咕了一句，“他为什么不找麋因帮忙？他们两个关系不是黏唧唧的，挺好的吗？”
吴誉的眼光瞥了过来，继续面无表情看着他，“在这里，不要提她的名字。”
仇飞立马认输，“好好，你们那点复杂的小破秘密，我还懒得管呢。”
醉春欢号其实就停靠在隔壁机库，原本晋级赛被淘汰之后，吴誉应该把机甲提走的，但是后面的杂事太多，让他完全忘记了。他在操作台光屏上展开设计图，简单跟两个人解释了一顿，“因为此次的目的是打击任务，相比机甲对抗需要更高的精密度，所以先把武器匣拆除，改装成移动炮台。我需要额外添加一个屏蔽器。”
寇鸿像个好学生一样举手问：“屏蔽什么东西？”
“现在还不知道。”
寇鸿皱起眉，“可是不知道屏蔽什么东西，连信号频率都不清楚，怎么安装屏蔽器呢？”
吴誉在工具箱里挑挑拣拣，抓起一件简易的透视仪怼在自己脑壳上，展示给两个人看，“就是这个东西，屏蔽器是为了对付这个接收器，因为它会控制我。”
仇飞吓了一跳，差点往后翻了个跟头，“你脑子里有东西！”
吴誉白了他一眼，“不需要提醒，我很清楚。”
寇鸿想了许久，忽然来了灵感，“与其费劲工夫搞那个未必能有效的屏蔽器，不如从接收器这端下手。”
仇飞点点头表示赞同，“就不能挖出来扔了吗？”
“不需要这么冒险，它在里面一定是由血液流动提供生物能微电流的，只要短时间内切断电流、或者让电流超过极限，造成短路就可以销毁接收器。”
仇飞眨巴了两下眼睛，不解地问：“那还不是要开颅？要不然怎么能截断血流呢？我们又没什么医学常识，搞不好会把他弄死的……”
仇飞走来走去，手指关节抵在自己的下颌位置做苦思状，忽然灵机一动，“如果用高压电辐射呢？有没有搞头？辐射会影响造血系统，但是短时间内影响不大，却可以烧毁精密的微电流接收器。”
吴誉表扬地点点头，“很好，我觉得有实现的可能，但是要借助机甲来实现，因为没有时间来实验高压电辐射的安全界限，最好的办法是将我们链接在一起，使用人体电阻来降低危险性。”
寇鸿一愣，“把我们链接在一起？就像你的电子寄生虫一样吗？那样我们的思维也会暂时连通在一起，是比较……尴尬的。”
吴誉表情暗藏幽默，“我都不嫌弃分享你们两个小傻瓜的思维，你们还嫌弃我吗？”
仇飞哼了一声，“就算我们是傻瓜，你这个变态也没好到哪去，我们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吴誉打开折叠工具箱，通过操作台连接到悬在机库顶端的机械臂，把还未修复的醉春欢号胸甲拆解开，拽出一大卷麻团般的线路，捋顺了一遍，分了两只手环给两人，“戴上，一会儿可能会有刺痛感，忍住就行。”
寇鸿沉默地接过来，仇飞有点犹豫，反问：“你的神经系统还正常吗？对你来说是刺痛，对我们来说不会是剧痛吧？”
吴誉直接上手，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