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我要逃。”
“你这话——怎么跟事后池怜阙说的话一样？”
刘华安纳罕地瞟着魏摇芙。
抱着臂倚靠在沙发枕上，孟澧严谨地纠正：“话差不多，但前后句相反。”
魏摇芙松松挽着江璐的手搭在江璐的腿上，一点点下滑，落出去。
她直着的身体又调整了一下姿势，交叠的双手摁在大腿上，偏着脑袋仿佛不想迎上池怜阙的目光。可自己的眼睛，又有一下没一下的向着那方瞄。
“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池怜阙——他什么时候说了那句和我差不多的话啊？”魏摇芙重新将话题引回上午发生的事情上。
“他什么时候说的？就在你提到的‘后来’里。”韩媞一扬眉头，撩着唇角笑得淡淡。
后来——
“过得好吗？”何小燕重复了一遍李高兴的问题，她苦笑着摊开手道：“还不就是这样，你看我过得好吗？”
身上的红大衣犹如是谁不要的，肉眼可见的毛球连成片，何小燕的身躯细瘦，然而却不美观。是那类憔悴的瘦，即使在搬去别墅远离了李富康以后，也没能在短时间内养回来。
“那就离婚嘛！”
李高兴不假思索的声音响彻了这一方地，她的口吻颇为爽快，脸上端着理所应当的表情。
她没有说“谁家都是这样的。”、“熬一熬忍一忍，孩子大了就好了。”、“过日子就是这样。”……
她奇为豪快，又一拍手掌道：“离婚！”
“哎，你们俩当年结婚的时候你还没满岁数吧？你俩打了结婚证没啊？要是没结婚证，现在赶快跑！”李高兴什么都不问。不问何小燕怎么会独自带着孩子在镇上，不问何小燕怎么会和一群拍节目的人待在一起。
她甚至自始至终都没在意过除何小燕以外的人。
何小燕喃喃着说出了自己曾经没说出口的话：“跑去哪里呢？我在村子里待了太久了，不晓得外面是什么样的……看到镇上成了这样，我都吓一跳，更何况那大城市？我什么都不会……”
“可以学啊！只要你肯学。不过如果是你，你肯定会愿意去学，你肯定能学好，你那么聪明。”李高兴笃定道。
她用乡气的俗言疏通何小燕的心：“你是不知道，只要勤快，在大城市里不愁没活路。只要你不嫌脏、不怕累，还怕会没人要你干活吗？大不了就做最底层的工作嘛，工作是不会找不到的，总能活下来的，一步一步来。”
“但是我什么都不会，人家愿意给我时间学？”何小燕道出心声。
李高兴眉毛一扬，听到了多荒谬的东西似的，她睁大眼道：“怎么会不愿意？谁不是从不会到会的？不会的时候，工钱少点不就得了？”
“出去闯吧，像你这样聪明的人，不管去哪里都能闯出一片天来，待在那乡下的村子里可真是浪费。”李高兴毫不吝啬地倒着夸奖，她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
她笑着托着手机凑过去，想和何小燕加个微信。
“咱俩加个联系方式吧。想找到你还真是不容易，咱们能够遇上，也是缘分了。你以后飞黄腾达了，可千万别忘了我啊！”
孰料，何小燕从口袋里拿出的手机还是十几年前的款式。不足巴掌大的厚厚的手机，上头是白色的刘海，下头是硬按键，长方形的屏幕被夹在中间。
李高兴脖子一缩，稀罕道：“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古董？”
何小燕似乎有些窘迫，低着头埋着脸，支支吾吾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用手指点着屏幕，自上面翻出了微信，和李高兴加上好友。
再相互留了个联系电话，李高兴后退了两步，她把手掌往身前的围裙上抹了抹，笑道：“我还得去看店呢，就不跟你聊了啊。”
她环顾过周围的人，这一众光鲜亮丽的人保持着礼貌的安静。
李高兴冲着他们点了点脑袋，算是打招呼。
末了的告别，她脸上的笑失散了许多，凝目望着何小燕，轻声道：“祝你好啊。”
转身离开的女人在大街上的人流中看起来并不特别，平凡的背影。
在目送李高兴远去后，韩媞先向何小燕表达了歉意，随后是徐宏等等劝说过何小燕的人。
在“劝说”时最为锋利的池怜阙反而没道歉。
他说——
“逃避是没办法让伤疤自然掉落的，一定要面对。”
何小燕逐字复述池怜阙那时的话，她的声音有些哑。
客厅里一人讲这故事的一段，零零散散，这人说过的话从那人口里出来。
趋向正午，阳光布落在客厅，轻触着何小燕的侧颜。她的眼睛红了也不明显，一眨一眨的，收着自己的下巴，默默地看着茶几——也许看的是茶几。
看着她的形容，魏摇芙无端觉得闷，她深深地吸进一口气，暖气使人更闷。
她问：“然后你们就回来了吗？”
给予回答的人，是岑寂已久的宋谦，他昂起自己的头，勾唇温声道：“没。当时，我想接着在那个镇上逛逛，见过李高兴以后，小燕姐状态好上不少，敢抬头挺胸向前走——总不能就到此结束吧？”
因为想着“总不能就到此结束吧？”，所以，宋谦在众人沉浸于独自的思想中时，遽然发声：“这个镇看起来不小，不如我们接着逛逛吧？正好，小燕姐可以告诉我们，某个地方之前又是什么。”
何小燕抿嘴笑开，她重重地点了下脑袋，答应道：“好嘞！”
台市少山，有也矮。来镇上之前的何小燕，两条腿都插进了她自己的山里，拔不出来。
现在，她阔步向前走，连带着平仔的步伐都活力蓬勃。
菜市场和水产市场不能说是挨在一起的，二者并和。
透明的水缸里有咕噜咕噜的白泡泡，摆在地上的盆里也放着些水产，穿着防水罩衫的老板站在店里，瞅着路过的人就吆喝。
经过水产店时，何小燕的阔步变了调，彳亍潜入。
江璐停在她身畔，眼睛向着她关注的地方看了一看，旋即问：“怎么了？”
“没事。这里的市场，以前其实也还是这个样，差不多，就是更大了；脏还是和以前一样脏，地上都是黑泥，你们注意注意。”何小燕大抵是擒住了那彳亍，她重新立正身子，迈开腿领着他们在市场里逛。
而她在引领着他们于市场里游走时，被打破固有的认知。
在台市临海的小镇上，最不缺的就是水产店，如今的水产店更是占了市场半边天。但这半边天里，有将近一半，都是女人的。
何小燕怀抱着自己的猜疑，主动迈上前去，状似挑着鱼。
“来，看看这大黄鱼。你放心，保准新鲜，这可是我赶早出海捕回来的，都新鲜。”套着防水罩衫的女人笑着走上前来，她戴着手套的手还想直接把那鱼抓出来给何小燕瞧瞧，连手抄网都没用上。
何小燕身无分文，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就看看——你刚刚说，你赶早出海？”
女人瞥了瞥站在店外的那群人，目光经过一个个黑乎乎的摄像机，停顿了两秒才开口：“是啊，我赶早出海。”
她看穿了何小燕的心思似的，胳膊一扬一敞，话起了闲话：“你看我的脸嘛，你看我像多大年纪？”
不单单是何小燕，其余人也开始悄悄打量这个女人。
她的皮肤通黄，脸上长着杂乱无序的痘痘，也许是出了层薄汗，冒着油光。但从一个人的眼神和皮肤状态中观察，还是能勉强估算年龄的，韩媞杀了一道声音进去：“二十四岁，二十五岁的样子。”
女人“诶”地笑着点头，她耸了耸肩膀道：“我还没结婚，我爸妈年纪也大了，我可不想要他们这么大年纪还起早贪黑地出海捕鱼，我来干呗。干活又不分性别，难道男的捕的鱼比女人捕的香？”
“嘿，除非他往里面加了什么不该加的，比如罂粟！”
何小燕藏了藏自己羡慕的眼睛，她吞吞喉咙道：“喔……我还以为你是帮你老公看店卖鱼，好多开店的都是这样。”
“哪里！”女人拧着眉头把脸一偏，脑袋向后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