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强征
壬九县。
新任县令廖县令喜好奢靡，挥霍无度，自从来到壬九县上任便把破败的县衙休整一新，从前寥落的县衙如今到处都是富丽堂皇，珠光宝气，连不起眼的墙壁里面都掺了金粉，没见过的人怕是要惊呼出声。
闻师爷早已见惯，手中拿着文书快步掠过，今早上面来了急报，是了不得的大事，他得尽快禀报给县令。
前段时间八路反王造反，现在战火已经波及到他们壬九县这偏僻地带。
“上面怎么说，现在是个什么章程，老子到底听谁的？”廖县令挺着大肚子，油光满面，听着下属汇报刚从上面发来的紧急文书，一听要征召壮丁，气得恨不得把文书撕碎。
这壬九县就这么大，全被抓去打仗，谁给他交赋税？
闻师爷在一旁皱眉思索，随后眼睛一转，“大人，这也没说什么时候要人，咱就拖着，现如今八路反王谋反，京城里的小皇帝也不知能不能熬过去，等事态平息再说。”
“这样……真的可行？”
闻师爷一拍胸脯打包票，“大人您放心，这壬九县从前就三不管，好几年了连个县令都没有，还是您来才使这里重焕生机，没道理这个时候问咱要人不是？”
廖县令绿豆大的眼睛里闪着精光，“说得极是！”
想当年他为了敛财花大价钱向上行贿想捐个官当当，结果给他派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没办法，钱已经花了，他硬着头皮也得来，因为听闻这壬九县有流民暴怒虐杀县令之事，他还特意养了二百来个护卫保证自己安全，如今壬九县恢复过来，正是能征收赋税的时候，要是这时壮丁都被抓走，那谁给他交赋税？
他廖博辛又不是个傻的，朝廷要人那就拖，反正也轮不到这么个小地方往上顶，而且朝廷倒了也就倒了，他到时最后搜刮一笔大的，带着银子远走高飞谁也奈何不了他！
想通这一点，廖县令彻底没了心理负担，“那就不用管，先拖着。”
还没等他得意自己的英明决定，一队身着盔甲，凶狠嗜杀的士兵走了进来，领头的大声喊，“县令是谁？章国舅有令，各地抽调兵丁，违令者斩！”
廖县令没见过这阵仗，吓得腿软险些跌倒在地，闻师爷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这位官爷，我才刚刚收到消息，还没来得及下令，不知可否等两日？”
此刻他已经完全忘了刚才说的“豪言壮语”，颤颤巍巍地小心问道。
“限你两日内抽调兵丁，要是人数不够或是误了时辰，那可别管我奉命办事！”
“是是是，下官这就去抽掉兵丁，这就去，大人您稍等。”
*
葫芦村众人得知噩耗时全然慌了神，好不容易过两年太平日子，这眼看着就要好起来，怎么又摊上这种事，上前线打仗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他们这种被强征进去的，全都是马前卒，没人会拿他们当人看，命丢了也就丢了，大不了再招一批进来，可对于一个家庭来说，这样的伤害是毁灭性的。
赵满低垂着头，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
赵家人齐齐聚在一起，没人知道该怎么办，赵锦声音带着哭腔，“这可怎么办，大哥三弟和爹是不是都要被抓走？”
赵雅吓得哇一声哭出来，“不要，我不要大哥三哥还有爹被抓走，我不要你们死呜呜……”
赵大田猛地一锤桌子，“大不了我就去，说不定还能弄个将军当当。”
赵满抬起头，眼神平静无波，“你以为你有这个机会？”
“被强征入伍的兵丁只会被当成攻城略地的炮灰，冲锋时你会被后方真正的军队抵在前面送死，攻城时你会最先被推到前方遭受箭雨射成筛子，你们这些人的命不值钱，没了还可以再换别的，你死了你放我们怎么办，你让娘怎么办？”
赵满不想本打破赵大田那一丝单纯的幻想，有时候人有梦想是好事，日子也有奔头，可到了这种时刻她不得不打破他的幻想，功成名就、战功赫赫从来不是一个背后全无依靠的小兵的事。
吏治清明时，或许还有可能，但如今买官捐官都成了一种潮流，她都怀疑带领士兵打仗的将军根本不懂打仗，要不然怎么就突然冒出来八路反王谋反？
不是一个，而是八个！
就算其中有浑水摸鱼者，但再怎样也不应该在朝廷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冒出来这么多谋反的，谋反肯定要提前做足准备，不是吼一嗓子就有人跟在你身后举旗造反的，人手和粮草都是大问题，这些只要一动就是不可忽视的大动作，朝廷竟然连这都没有发觉，该说不说，就算没有这遭，大梁朝恐怕也到头了。
本还心底蠢蠢欲动觉得为何自己不能建功立业的赵大田瞬间偃旗息鼓，不再吭声。
“那怎么办？朝廷强征，我听说有的地方已经直接上门抓人，不去不行啊。”
赵满垂眸沉思，“我想想，我再想想。”
“阿满、阿满姐姐，不好了，我听说县衙下来强征，已经到前面的王家村，马上就要到葫芦村了。”赵小井气喘吁吁跑过来道。
这么快？
赵满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滞，来不及多想，“快，收拾东西，我们先躲起来。”
来不及了，不管怎样，先躲过去再说。
“小井，你去通知大家收拾东西，我们先往葫芦山里躲。”
“好，我这就去。”
赵小井不敢耽搁，一溜烟跑远。
“这、这能行吗？”赵三田忧虑道：“万一他们进山抓人怎么办？”
“三哥，你觉得他们会有这闲工夫和我们在山里耗着？而且我也不觉得其他人会老老实实就在家里等着被抓。”
生命面前，人的潜力是无限的，狗被逼急了还跳墙呢，人被逼急了什么事做不出来？
前几年流民被逼急了还冲进县衙把县令拉出来杀了，她可不认为经历过那几年的人好不容易要有好日子过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