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 青玄谷十四
光明塔一层正厅内，曾经阴森密布的黑暗骨雕已被替换成错落有致的花草。那些清幽的幽兰与素雅的野花底下，垫着几只古朴的带托八足梅花凳，这是陈小圆特意央赵元青打造的。她总说这塔里没有冬天，非要摆上些梅花纹样，才算凑齐了四季圆满的意头。
陈小圆斜倚在上座的鎏金交椅上，纤指轻托香腮，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厅中央被五花大绑的地蛮。幽蓝色的妖火在四周跳动，将地蛮充血的面容照得忽明忽暗。他淡蓝色的血液顺着玄铁锁链滴落，在青石板上逐渐洇开。几只小妖围着血渍打转，黏稠的口水拉出银丝，却又畏惧着什么不敢上前。
"杀了我。"地蛮突然抬头，咧开渗血的嘴角。他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粗粝的砂石，眼底却烧着两簇不肯熄灭的火。
陈小圆轻笑一声，裙裾拂过地面时带起细微的香风。她缓步走到地蛮跟前，葱白的手指灵巧地解开绳结，朱唇几乎贴上他染血的耳廓："我不杀你..."温热的吐息惊得地蛮耳尖一颤，"也并非此界之人。"绳索应声而落。
地蛮耳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怔愣起身低头望她。
待挥退众妖，陈小圆拎着绢帕在前引路。二人沿着螺旋石阶盘旋而上，地蛮的脚步声沉重如闷雷。直至塔顶，群山苍翠的轮廓突然撞入眼帘，带着特有的清冽扑面而来。
地蛮冷冷一笑，并没有回答她。她也不急，继续问道：“如何做到的？我没看见你动了什么手脚。”
"地鼋族秘传的血毒。"他盯着自己掌心未干的血迹冷笑。
她婉约一笑，拉住地蛮的手道：“好孩子，我该谢谢你。”
地蛮猛地抽回手，铁甲般的背肌绷得死紧。后退时靴跟撞上石阶，在寂静中发出"铿"的脆响。
“我知你是不想活了，可你族人还等着你呢，我来时救了些地鼋族人，你想见他们吗？”她含笑开口道。
他抓住她，手指几乎嵌入她肉中沉声问道：“他们在哪里？”
陈小圆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她并没有用力，可地蛮却不自觉放开她，她上前两步，虚虚指向远处泛着金光的河湾道：“在那，他们离不了水，有的还是孩子呢。”
地蛮立刻转身要走，可他走了两步停下，盯着她问：“为何不在我来时就跟我说？”
她温柔一笑，轻声道：“我说了呀，我要谢谢你，不过你也要谢我，因你要报仇，我给你机会，但你不能全杀光，瞧见塔顶没？”
地蛮抬头望向那如同水纹一样的文字。
“英泊君，我的名字。”
地蛮静静盯着塔顶几息，掉头就走。
陈小圆喊住他：“地蛮，你这样可出不了这塔，拿着这个。”她扔给他一个木牌，随后不再望他，反而慢悠悠，温柔地哼着一首家乡小调，继续看着群山，她心想怨不得燕椿和喜欢住在从前七珞阁上，想必是一样的风景，高高凌驾于人，或者妖之上。
权力真迷人，让人身心舒畅，舍生忘死，地蛮不杀这些妖，她不出手地蛮，如何能让这些妖怕呢？如何让这些妖团结在她的周围呢？
从古到今啊，都是一笔糊涂账，谁欠谁，谁害谁说不清，而历史，只会由胜者写就。
她可以做的很多，很好，也会庇护女子们。
弱者都得依附强者而活，那为什么，强者不能是她呢？她也想书写规则。
她会很小心，很谨慎的，只决策必要的，最小化的牺牲。
地蛮把那木牌甩给守卫后一路飞速朝河湾跑去，赵元青正钓鱼呢，她反正每日都闲不住，地蛮路过时她也没回头，只盯着河面。
反倒不远处的韩沅吓了一跳，他也在钓鱼，是赵元青给他做的杆，韩沅不爱住光明塔，觉得那里阴森，寒气重，便委托赵元青给他在河岸边重新盖了间竹屋，因为黄香喜水。
燕椿和则侧躺在美人榻上睡觉，他脸上盖着帕子，呼吸平稳。
韩沅眼神随着地蛮跑远而收回，看向赵元青道：“他为何跑得那么匆忙？”
解释起来很麻烦，大概就是小圆姐告诉他，他的族人还剩下几个在那边。但赵元青毅然决然地回答“不知道，可能有事。”
韩沅闷闷不乐，捞出自己桶中的鱼扔到她桶中，赵元青不爱回答他问题，说问一个问题得给她一条鱼，她答不知道也得给。
没一会夫洵顶着一张热气腾腾的脸跑过来大喊：“赵元青，你钓到没？”
今夜为了庆祝韩沅的新屋落成，他们打算在河边烤些鱼来吃。夫洵是不吃这个的，他自己去找了些爱吃的嫩叶芽。
她连忙道：“小声些，他睡觉呢。”
夫洵歉意一笑，蹲到她旁边赞叹：“哇，好多！”
其实不是她钓的多，是韩沅给的多，也是奇怪，韩沅如今问题真的很多。
她那里知道，韩沅一路奔波，到这里才算歇歇脚，加上有赵元青在，如今住的也安稳，他和金无还能互相照顾，才算把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人一松懈，才有精力好奇。
“还好。”她自谦道。
夫洵撸袖子道：“那我去玩水！”说完他又钻入河中，水波大幅浮动，别说她这边，韩沅那边也没鱼了。
赵元青干脆撂杆，捡鱼去旁边收拾，没一会，地蛮捧着十来个鳖走到她身旁道：“你的筐，给我用用。”
赵元青今日没带筐，便把桶中的水倒走，递到他脚下，可地蛮却没放，他也蹲下，把鳖们放到水中低声道：“老大。”
麻烦事来了，赵元青叹了口气，起身带着他又走远些才问他：“怎么了？”
他自袖中取出一只巴掌大的鳖，还有一只玉石小乌龟，把玉石小乌龟递给她，赵元青没收。
“老大，我……我……”地蛮有些难堪涨红脸。
“挨揍了？”
他闷不吭声。
“你杀的那几个，都是喜欢虐杀成性的，小圆姐特意留给你的。地蛮，把你的族人放到佑山，去在小圆姐身边学学吧，学到……你能庇护住族人。”
“我想把这个给你。”地蛮把玉石小乌龟递给她。
赵元青接过仔细瞧了瞧，看不懂，晃了晃那乌龟问道：“这是？”
“我地鼋一族擅寻物，藏物，布阵，探宝，这是龟宝。若附近有宝物，它会亮的，之后你用金线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