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残躯共济与棠音示警
冷宫区域的荒草没过膝盖,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无数细碎的耳语。
月光惨淡,将断壁残垣照得一片凄清。
谢允知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胸口血气翻涌,脏腑如同被烈火灼烧,右臂的伤口虽已止血,但经脉中残留的阴邪之力仍在不断侵蚀,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脸色苍白如纸,呼吸粗重,额上布满冷汗,全靠一股惊人的意志力支撑着没有倒下。
晏顷飘在他身侧约一丈远处,魂体依旧黯淡,但那双猩红的眸子在夜色中格外醒目,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她没有再出手相助,只是沉默地跟着。
看着他强忍痛苦、步履蹒跚的背影,她心底那股想要吞噬他的冲动与一种莫名的烦躁感交织翻腾。
刚才在井下那一托,仿佛耗光了她所有“不合时宜”的善意,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戒备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关注。
这段不长的路,走得格外漫长。直到静思殿那破败的轮廓出现在视野中,两人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尽管这松懈微不可查。
殿内依旧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狼藉。
谢允知几乎是撞开殿门,踉跄着扑到最近的椅子旁,扶着椅背剧烈地喘息咳嗽,又是一小口暗红的血沫咳出。
他迅速从怀中取出几个玉瓶,倒出数粒颜色各异的丹药,看也不看便吞服下去,随即盘膝坐地,双手结印,全力运转功法引导药力,修复几乎崩溃的身体。
晏顷飘入殿内,看着他那副惨状,撇了撇嘴,却没再出言嘲讽。
她自己也寻了处离他较远的阴影角落,蜷缩起来,周身戾气缓缓流转,如同受伤的野兽舔舐伤口,努力吸纳着空气中稀薄的阴气修复魂体。
殿内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和烛火摇曳的光影。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丹药之力化开,谢允知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气息也逐渐平稳下来,虽然离痊愈还差得远,但至少稳住了伤势恶化的趋势。
他缓缓睁开眼,眸中疲惫未退,却已恢复了惯有的冷静。
他首先看向角落里的晏顷。
她的魂体比刚才凝实了些许,那属于冥渊厉鬼的凶戾气息重新变得清晰,虽然依旧虚弱,但已不再是随时会熄灭的状态。
感受到他的目光,晏顷猛地睁开眼,恶声恶气地道:
“看什么看?没死成,很失望?”
谢允知没有理会她的挑衅,只是淡淡道:
“你的恢复速度,比预期快。”
这并非夸奖,而是冷静的评估。
冥渊厉鬼的韧性,超乎寻常。
“哼,老娘命硬,不像某些人,风吹就倒。”
晏顷反唇相讥,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就在这时,殿外再次传来了那独特的、带着几分轻快又有些犹豫的叩门声——是苏棠。
谢允知眉头微蹙,与晏顷对视一眼。
晏顷冷哼一声,魂体瞬间收敛气息,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进。”
谢允知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
苏棠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手里依旧提着个小食盒,但脸上却没了往日的活泼,满是忧虑和不安。
她一眼就看到谢允知比之前更加苍白的脸色和殿内尚未清理的打斗痕迹,吓得小脸一白:
“三皇兄!你……你这是怎么了?伤得重不重?”
“无碍,旧伤未愈而已。”
谢允知轻描淡写地带过,目光落在她脸上,“郡主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他注意到苏棠的眼圈有些发红,像是哭过。
苏棠放下食盒,绞着手指,声音带着哭腔:
“三皇兄,我……我害怕!刚才……刚才我又做了个梦,比之前的都吓人!我梦见……好多黑色的荆棘从地底长出来,把整个皇宫都缠住了,天上挂着绿色的月亮,好多……好多影子在哭,还有一个穿着黑衣服、看不清脸的人,站在很高的地方……在笑,笑得好可怕!”
她说着,身体微微发抖,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胸口的黑玉扣,“而且,这个扣子……一直在发烫,心里慌得厉害,总觉得……要出大事了!”
黑色的荆棘缠绕皇宫?绿色月亮?黑影狂笑?
分明是“荆棘之矢”阴谋得逞、冥渊力量侵蚀人间的景象!
谢允知的心沉了下去。
苏棠的梦境,结合冥君之前的干预,无疑是在发出最严厉的警告——七皇子谢允阑的计划,可能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随时可能发动!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安抚道:
“梦境而已,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郡主不必过于忧心。”
“不是的!”
苏棠用力摇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次不一样!感觉特别真!而且……而且醒来后,我好像……好像听见有人在我耳边叹气,说……说‘时间不多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恐惧。
时间不多了!
这几乎就是冥君筠殇借苏棠之口发出的最后通牒!
谢允知沉默了片刻,看着苏棠惊恐无助的模样,终是放缓了语气,道:
“近日宫中确不太平。郡主且回去,紧闭宫门,若无必要,切勿外出。我会……设法查明真相。”
苏棠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点头:
“嗯!我都听三皇兄的!三皇兄你一定要小心!”
她将食盒往前推了推,“这里面是我让厨房熬的安神汤,三皇兄你受了伤,喝点或许能好些……”
说完,她不敢再多留,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殿门再次合上。
阴影中,晏顷的身影缓缓浮现,猩红的眸子盯着殿门方向,冷笑道:
“时间不多了?哼,看来你那好弟弟,是迫不及待想找死了!”
谢允知没有反驳,他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皇宫简图,指尖点向几个关键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