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 36 章
叶臻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到高维怪物如附骨之疽，永远追击在身后，无论如何努力亦无法甩脱；她梦见江舟被怪物尖锐的獠牙刺穿胸膛，温热的血液四溅，却烫得她灵魂都在瑟缩；她梦见另一个自己，正面无表情地握住她的咽喉，似乎微微用力，就可以扭断颈骨，令她灰飞烟灭。
她知道这些都不是真实的，只是一段接着一段的光怪陆离的梦，可她被困在了这方境地，越是挣扎，反而越是泥足深陷。
就这样，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恐惧、压抑，如影随形，渐渐逼得她难以呼吸，她好像又跌入了无边无际的水中，不断坠落，透过水面的光越发稀少，直至她完全陷入黑暗，胸腔里的氧气随之消耗殆尽，强烈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她终于从梦魇中清醒了过来，睁开双眼，张大嘴巴，急促地呼吸着。
此时的她正躺在一台医疗舱内，身上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管子，四肢因腐蚀溃烂的皮肤，在医用促长液的加持下，已经结痂长出了新的血肉。她的双手伤势最为严重，被层层白色的绷带裹住，释放出强烈的痒意，顺着手指一路钻到心里。
“你醒了？”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叶臻透过医疗舱的玻璃向外看去，一个青年医生站在舱边，正认真观察着医疗仪器面板上的数据。
“恢复得还不错。”他转过身，按动了医疗舱的开关按钮，舱身的玻璃罩缓缓移动，将叶臻暴露在了空气中。
叶臻见状，立刻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她感到自己躺了太久，身子发僵，十分难受。
那名医生伸出手来，搀住她的手臂，将她扶坐了起来：“你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叶臻望着他温和的脸，产生了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可是又想不起来了，于是便不再多想。
她虽然清醒了过来，可是醒了之后，居然觉得如果要面对现实，甚至不如永远沉沦在梦境中，也好过当下的痛苦、绝望与恐惧。
青年医生见她不愿说话，也没有勉强，动作十分轻柔地替她拔掉了身上的各种输液管和连接监测仪的电极片：“这些天，手可能会很痒，别担心，伤口愈合就是这样的，尽量别去挠。我一会喊护士帮你转入普通病房，虽然现在还不能洗澡，不过可以换一套新的病号服，毕竟穿着湿的不太舒服。”
叶臻这才发觉，身上的衣服已被汗水浸透了。
“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喊我，我姓凌，叫我凌医生就可以。”
她忽然想起来了，他们确实见过，是在那家怪物用品商店。那还是江舟第一次带她走出兽医院，真真正正地步入了一百五十年后的未来世界。可现如今，她刚刚从医疗舱内坐了起来，江舟却生死未卜。脑海中不停闪过他被高维怪物吞噬的画面，叶臻看见他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得动了动嘴型，他说：“一定要活下去。”
原本干涸的眼眶，立时有了湿意。
凌医生刚刚收好监测仪，转头发现叶臻的眼睛红了，俯下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刚刚经历了那么危险的事，很容易留下心理创伤，如果你不想说话，可以不说，如果你害怕难过，甚至想哭，都可以，不要压抑自己，也不要勉强自己，人嘛，最重要的是放过自己。”
叶臻何尝不想放过自己，可又有谁放过了江舟？她明白，今日发生在江舟身上的一切，原本都应由她承受。她从前只想着苟活，到头来发现，自己是如此这般弱小，不光护不住自己的命，更是连累了他人。
“我去叫护士来。”
“我的同伴还......活着吗？”
就在凌医生准备转身离开病房的一刻，叶臻忽然开口问道，声音干涸嘶哑。
“你是说那个叫江舟的少年？”他停住了脚步，不确定地反问。
叶臻点了点头，然后又迅速低下了头，此时此刻，她甚至不敢直视凌医生的眼睛，生怕在他的神色中，先辨识到一些不好的讯号。
“他还活着。”凌医生的声音十分平静。
叶臻立刻抬起头，死寂的眼神里恢复了一丝光亮。
“他身体遭受的腐蚀尚可修复，不过......”凌医生顿了顿，似乎结果仍有变数：“他缺氧的时间太长了，心肌受损严重，更糟糕的是，中枢神经也遭到了极大的破坏，颅内压升高，一直处于昏迷中。”
“那......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他的脑细胞已经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最坏的结果就是脑死亡，变成植物人。”
叶臻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如果一个人，肉丨体还活着，但灵魂早已消逝，那么他还能算活着吗？她没想到，在未来世界医疗水平如此发达的情况下，江舟能不能清醒过来，依然是个未知数。
“别想太多。”
凌医生离开了病房，很快有两名女护士帮助叶臻从医疗舱里走了出来，将她扶到轮椅上，准备推向普通病房。
“我现在是在哪个医院？”
“军部第二医院呀！你不认得了吗？”女护士笑意盈盈地说道。
“哦。”
“你是想不起来了吗？”她俯下身眼睛平视着坐在轮椅上的叶臻，“用不用让凌医生给你再做个检查？”
“不用，谢谢。”叶臻拒绝了，眼神却落到了对方的上衣口袋里，那里微微敞开，露出了一把小巧的水果刀。
很快，两名护士将叶臻送入了普通病房，还十分贴心地替她更换了身上已被汗湿的病号服。
叶臻重新躺在了崭新的病床上，双目直视着惨白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了，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按呼唤铃喊我们。”
“我可以吃个苹果吗？”她突然说道。
“啊？啊！我去看看有没有。”
军部第二医院，是军部的专设医疗单位，只接收救治所有军部人员，如因公受伤，在一定条件下，医疗、护理、饮食费用全免，因此叶臻想吃一个苹果也不算太过分。
不多时，那名格外爱笑的护士，捧着几个红彤彤的苹果，重新回到了病房：“你运气不错呀，今天供应的水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