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绝望中的星火?
幻影地带入口的相位坐标，如同用极寒冰晶在炽热火焰上精心勾勒出的图案，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近乎艺术品的精确与复杂，却又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汽化消散，彻底湮灭在时空的乱流之中。
它被布鲁斯·韦恩——以他那近乎非人的专注力和计算能力，根据格温破译出的、源自达米安·韦恩那份充满矛盾与风险的隐秘信号——最终锁定在一个不断漂移、极不稳定的时空节点上。
整个深藏于地下的临时据点，此刻如同一座上紧了每一根发条、每一个齿轮都咬合到了极限的精密钟表内部。空气粘稠得几乎难以呼吸，弥漫着高强度运转服务器散发出的焦糊电子味、冰冷金属的锈蚀气息、以及一种近乎实质的、压在每个人心头的紧张感。应急灯的光芒在布满管线与屏幕的墙壁上投下摇曳的阴影，仿佛连光线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格温站在散发着微弱能量辉光的圆形传送平台启动区，进行着最后的装备检查。她身上那套粉白相间的作战服，关键部位增添了几处不起眼的、能动态模拟环境色彩的灰色补丁，这是为了在幻影地带那片永恒灰败、色彩扭曲的空间中获得一丝隐蔽性。
她的指尖依次划过蝙蝠侠为她配备的多功能腰带，感受着每一件工具冰冷而坚实的轮廓——微型爆破装置、电磁干扰器、数据提取针……最后，停留在了紧紧贴在她胸口的、那枚来自托马斯·韦恩的黄铜戒指上。冰凉的金属此刻仿佛吸饱了周遭死寂的空气和决绝的氛围，变得异常沉重，像一块冰坠在她的心口。
“相位同步最终倒计时，三分钟。”布鲁斯那把经过特殊处理、听不出任何人类情绪波动的声音，在空旷且充满嗡鸣的据点内冰冷地回荡，如同最终审判的钟声。他的身影凝固在主控台前，如同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花岗岩雕塑，面前巨大的屏幕上，瀑布般奔涌的数据流是他为这次近乎自杀性的豪赌，所搭建的、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时空桥梁。“牢记，绝对稳定的窗口期只有四十七秒。进入，精准定位目标，立即撤离。任何超出计划的延迟，哪怕只有一瞬，都意味着永恒的放逐。”
他的目光如同两束冰冷的探照灯光，扫过格温全身，没有鼓励的示意，没有担忧的流露，只有最纯粹的、对任务关键参数的最终确认。随后，他转向一旁难得显得异常“乖巧”、甚至有些过于安静的哈莉·奎茵。哈莉今天特意换上了一套色彩更加刺眼、图案混乱得如同打翻了调色盘、仿佛正准备去参加一场末日狂欢节的拼色服装，脸上那夸张的小丑妆容下，透出一种因极度兴奋而产生的、不自然的潮红。
“奎茵，”布鲁斯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你负责的‘定向烟火表演’，必须在坐标达到最大稳定值的瞬间准时启动。你需要确保对瞭望塔的远程广域扫描系统，造成持续且有效的干扰，精确计时：二十七秒。误差若超过正负三秒，入口处产生的任何微小空间扰动，都会被卡尔-艾尔的系统捕捉并锁定。”
“放一百个心啦，我的老蝙蝠！”哈莉笑嘻嘻地摆弄着手腕上一个看起来像儿童卡通手表、实则不断闪烁着危险红光的定制装置，语气轻快得仿佛在讨论一场游戏，“保证让那些铁罐头呆瓜的监控屏幕，开满最绚烂、最让人眼花缭乱的‘数码花花’！二十七秒？对我哈莉·奎茵来说简直是热身运动！足够我的闪亮小信标溜进去逛一圈再全身而退啦！”
她朝着格温的方向夸张地挤了挤眼，眼神深处那标志性的疯狂依旧闪烁，但似乎莫名地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托付的信任？
格温深吸了一口冰冷且带着金属味的空气，郑重地朝哈莉点了点头。这个从构思之初就充斥着疯狂因子的计划，能推进到最终执行阶段，哈莉那与生俱来的、制造大规模混乱与精准误导的天赋，成了不可或缺的关键一环。没有她制造的、足以模拟小规模星际冲突级别的能量扰动作为掩护，瞭望塔那无孔不入的监控网络，绝无可能被短暂地欺骗过去。
倒计时进入最后一分钟。格温缓缓闭上了眼睛。这不是祈祷，而是最后一次在脑海中以极限速度复盘整个行动流程的每一个细节：如何利用达米安提供的、伪装成系统周期性维护信号的临时权限密钥，骗过幻影地带入口那苛刻的身份识别系统；成功潜入后，如何根据布鲁斯标记的生命信号特征，在PZ-7区快速定位少年泰坦的准确位置；最关键的一步，启动那台布鲁斯利用逆向工程解析氪星科技碎片、紧急赶制出的便携式相位稳定器——一个极不稳定、却承载着所有人希望的设备，带领他们冲回即将关闭的入口……
以及，那个她与布鲁斯心照不宣、却从未宣之于口、深埋于计划最底层的最终应急预案：如果稳定器在关键时刻失效，或者在撤离途中遭遇无法抗拒的阻碍，她必须……在电光石火间做出冷酷的抉择。是为了拯救多数而牺牲少数？还是为了坚守那看似虚无的“不放弃任何一人”的原则，而可能导致全军覆没，让所有人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托马斯那枚戒指的棱角，在她紧握的掌心留下了深深的印痕，如同一个灼热的拷问。
“十…九…八…七…”
布鲁斯开始了最后阶段、毫无感情色彩的倒计时，每一个数字都像重锤敲击在格温的心弦上。
“……三…二…一！行动！”
命令落下的瞬间，格温的手指精准地按下了启动钮。强大的能量流瞬间从平台四周涌出，如同有生命的触手般包裹住她的全身，熟悉的维度跃迁撕裂感再次袭来。但这一次，目的地不再是相对熟悉的哥谭阴影，而是已知的、更加恐怖和未知的绝境——氪星科技的顶峰造物，永恒监狱幻影地带。
眼前的景象并非预想中的漆黑太空，而是一片无边无际、色彩彻底扭曲失真的、以灰白为主调的荒芜空间。这里没有上下左右之分，没有通常意义上的声音传播，只有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令人战栗的虚无感，以及时空规则错乱带来的强烈眩晕。
远处，一些扭曲变形、如同海市蜃楼般的碎片化景象漂浮不定——那或许是其他被囚禁于此的倒霉蛋们，残存的记忆投影。格温手腕上那个至关重要的相位稳定器，立刻发出了尖锐的警报，显示屏上的能量读数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下跌，显示外部环境正在急剧消耗着它本就不多的宝贵能量。
她强迫自己集中几乎要涣散的精神，依靠设备上微弱的、时断时续的信号指引，朝着PZ-7区的坐标艰难地“游”去。这里的物理法则极其诡异，她感觉自己像是在粘稠度极高的透明胶水中奋力前行，每一个动作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每一秒钟的流逝，都漫长得如同度过了一个世纪。
终于，一个巨大的、外形如同多棱水晶般剔透却布满了蛛网般裂痕的悬浮平台，出现在她扭曲的视野中。
平台上，几个蜷缩着的身影清晰可辨——野兽小子变形成的一只虚弱不堪、毛色黯淡的小猫，紧紧依偎着几乎失去大部分人形、只剩下部分闪烁着幽光的机械骨架和暴露在外的神经束的钢骨；以及……被安置在一个散发着不祥幽绿色光芒、由特殊晶石构建的能量拘束场正中央，面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超级小子，康纳·肯特。
而少年泰坦的智囊，提姆·德雷克，则强撑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站在伙伴们的最前方，手中紧握着一根似乎是从平台边缘强行掰下来的水晶短棍，眼神中充满了深深的疲惫、无法消弭的警惕，以及一种近乎凝固的绝望，死死地盯着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格温。
“你是谁？”提姆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戒备和挥之不去的绝望阴影。
“没时间详细解释了！我是蝙蝠侠派来的救援人员！代号格温侍，”格温语速极快，几乎是在吼叫，同时迅速亮出了蝙蝠信标上经过布鲁斯特殊加密认证的识别码，手下毫不停歇地开始设置那台宝贵的便携式相位稳定器。“相信我！跟我走！入口维持不了多长时间，马上就要关闭了！”
清晰的蝙蝠标志似乎让提姆眼中的警惕之色略微减退了一丝，但那份根深蒂固的绝望并未消散。“康纳…他的情况非常糟糕…这里的能量场在剧烈排斥他的氪星体质…我们想尽了一切办法…”他的声音带着无能为力的痛苦。
“那就一起带走！一个都不能少！”格温斩钉截铁地吼道，手中的稳定器发出了预示不祥的剧烈嗡鸣声，一道极不稳定的、不断闪烁的光罩勉力展开，试图将平台上的几人笼罩进去。“快！全部进入光罩范围！快啊！”
野兽小子和钢骨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着向光罩移动。提姆则试图去拖拽禁锢着康纳的那个沉重的绿色能量拘束场，但那幽光仿佛有千钧重。格温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帮忙，两人合力，拼命地将康纳连同那讨厌的拘束场一起拖向摇曳不定的光罩。
就在这生死时速的关头，整个幻影地带的空间猛地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震动！远处传来了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间结构本身被巨力强行撕裂的恐怖巨响！
“他们发现我们了！”提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是强制关闭程序！有人在从外部最高权限层面强行干预入口！”
格温的心猛地沉入了无底深渊。是达米安在最后关头被迫中止了权限授权以自保？还是卡尔-艾尔本人察觉到了异常，亲自出手？祸不单行，稳定器的能量读数如同雪崩般疯狂下跌，警告红灯刺眼地闪烁！光罩开始剧烈地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最多还能支撑十秒！而将他们安全传送回入口，至少需要五秒的相对稳定通道！
更糟糕的是，强烈的空间扰动导致了他们所在的平台开始寸寸崩解！一道深不见底、散发着混乱气息的巨大裂缝，如同恶魔张开的巨口，在格温、康纳与提姆、野兽小子、钢骨之间骤然裂开，无情地将他们隔离开来！
“格温侍！”提姆在裂缝的另一边绝望地大喊，野兽小子发出了凄厉而无助的哀鸣。
抉择的时刻，以最残酷、最不容回避的方式，轰然降临在她的面前。
如果带着濒死的康纳，她或许还能凭借最后一点能量，在光罩彻底消失前的刹那，冒险冲回即将湮灭的入口。但代价是，裂缝对面的提姆、野兽小子和钢骨，将被永远地留在正在加速崩塌的幻影地带，万劫不复。
如果放弃康纳，或许有机会利用稳定器救下裂缝对面的三人，但康纳·肯特必将在此刻陨落。
稳定器发出的警报声尖锐得刺穿耳膜，如同死神挥舞镰刀前的倒计时。能量耗尽的红色警告灯疯狂闪烁，数字无情地跳动：五秒！
格温的目光如同最高速的扫描仪，瞬间掠过了眼前的一切——提姆眼中那绝望深处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