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86

回到镜耀大教堂时，正赶上你预留的九十分钟，加尔已经在之前见面的地方等待。

如计划中进行的事态，让你的掌握感恢复了一些。

见到你后，加尔和你都没有多说。

他带着你，一路避让其他修士，最终走进一处偏僻的宫殿，关上门。你不断打着腹稿，预想接下来该怎么说怎么做。

门连通的房间空无一人，加尔又带你拐进一处暗门。

这处小房间中有一张小圆桌，神父端坐在圆桌旁，一旁还坐着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长发扈从。

你用筛查检查了一遍，宫殿中没有任何监听设备，又问：“这里绝对保密吗？所有人都是可信的？”

加尔是牵线的人，神父是你要密谈的对象，你这话质疑的对象是谁，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长发扈从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没有出言为自己证明清白，连眼珠都没有转一下。

“放心。”神父指了指身侧的椅子，“请坐。”

这样，神父身边的两个位置就都有人了，你不由得迟疑了一瞬。加尔却是几乎没什么犹豫，便挨着你的座位坐下。

你依言落座，暗自思忖。

神父对待你依然非常温和，虽然他的神情看不出非常严肃，但对于这场谈话的态度，应该是端正的。

你微微垂眸，剔除腹稿中的场面话，重新组织措辞。

“我近来做了一些调查，发现大主教迫害同僚，挪用公款，利用统治牟利而非为民众谋幸福。凡尔希斯在这样的统治下只会走向没落，相信你也不希望看到那样的未来。”

神父眉心微蹙，似乎也在组织语言，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现任大主教刚刚上位，他需要一些时间来调整自己的心态……”

你恍然大悟。

怪不得凡尔希斯的市民对新主教没什么意见，都是一些外来人有所不满。

原来不只是因为风评管控，而是因为不只是现任大主教这么干，以前的大主教也是这么干的。

只不过更新换代之间，新人刚刚上位，还没适应自己成为统治者的转变，疯狂搜刮敛财，以至于民众难以接受政策巨大的差异。

对于凡尔希斯的民众过得好不好，你并不在乎，但你还是因为这段话而感到沮丧。

因为，神父透露出的意思是：他并不想上位。

神父不想上位，帮你得到的好处不会太多，那他的主观能动性就会大大降低。

更重要的是，你想推一个新人上位，神父不想当，那你推谁？总不可能你自己来，你又不想留在这。

换一个不了解的人，谁知道上位之后会不会过河拆桥，先清扫你？

神父的推让，反而让你更加坚定了推他上位的信心。毕竟，不涉及自己的核心利益，人总是显得温和。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你都准备好刺杀大主教了，不管神父是假意推拒，等着身边人给他黄袍加身，还是真的不想上位，这个大主教的位置，他都得给你坐上。

对接下来一番唇枪舌战做好准备，你面带笑意，佯装退让。

“无论你对夺权是否有兴趣，我都尊重你的意愿。只是有一点，一定要我们通力合作——大教堂必须要拨乱反正。”

神父依然很为难：“大教堂刚刚经历一段时间的平复，如果这个时候发生动乱，势必会遭到更大的浩劫。”

连这个都不肯答应下来，话说到这儿，你总算是明白了神父的意图。

这个家伙同意见面，根本不是奔着和你合作来的，脑子也没你想象中那么清醒。

你这么一无辜路人都死到临头了，他还想着稳住你别搞事，不是坏，就是蠢。

深吸一口气，你尽可能平静地望着神父：“如果不发动政变，隐形的损失更是难以估量的。”

神父的表情和语气，却是比你更加沉稳平静。

“即便成功，也未必能够改变政策。镜耀大教堂一向如此。”

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最近两次，你都是在那种看起来很专业、很有智慧的人嘴里听到的。

凡尔希斯的人那么的傲慢，认为自己比其他地方的人更优雅美丽、富有智慧，看起来也的确光鲜亮丽，却又在某些方面循规蹈矩。

这也许和大教堂成百上千年的政策有关，所有人都习惯了这样，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你屈起食指，抵在唇边，眉头微皱。

根据之前在酒馆那些酒客所说的，神父曾经是一位主教，似乎因为政变失败，降职成为了神父，被安排了以他曾经地位不该有的工作。

那些酒客觉得这是屈辱，但看他今天对你说的话，他显然是都接受良好。

神父不是蠢，也不是坏。

他知道你孤注一掷是为了什么，知道你不这么做下场会如何，知道你为什么要争取他的支持，知道如果接受你的提议他会得到什么。

他甚至可以自己掀起一场政变，但他没有。

也许他不在意权利，也许他不在意名望，更重要的是，这样是合理的，符合规矩的。

为了维持合理，一些牺牲是必要的。

牺牲一个他挺有好感的你，对神父来说，是一件需要纠结的事吗？

他连自己都不当回事。

你的心沉了沉，感到这场谈话的结果更加飘渺。

但是，你想要做到的，就一定要做到。

你调整呼吸，缓缓开口，语速非常慢，几乎一字一顿。

“各位，我们来设想一个场景吧。”你盯着神父，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所用的代称吸引来另外两名扈从的目光，加尔伸出一根手指，犹疑地指了指自己。神父依然与你对视，认真倾听你的话。

“你走在街上，看到一个人倒在地上，浑身是血，很痛苦。你不会治疗，但你有机会叫人来帮忙，或者至少自己抬着他，去找医师。你会怎么做？”

长发扈从看向神父，神父则嘴唇微启，陷入思索，一时没有回答。

加尔举起手：“我不会救人，当然是叫人来救了。”

“你们两个呢？”你的目光在神父与长发扈从间来回扫，“都不说？好吧。三，二，一。这人死了。”

“啊？”加尔一脸茫然，另外两人仍然沉默着。

你冷冷笑了一声，语气很不客气：“真可惜啊，你们什么都不做，就眼睁睁看着他死。”

至此，这些话指代的是谁，到底是不是在指桑骂槐，已经很明了。

长发扈从脸色微变，语气不善：“我不会治疗，不能贸然施救，凶手又可能在附近，为了彼此都好，按兵不动，有什么不对？”

你轻笑一声，看向加尔。

“加尔，现在我给你补充一个条件。伤害受害者的凶手就在附近，你的呼声可能引来凶手，导致对方发现死者还没死透，不仅会过来补刀，还可能会伤害你……你还要这么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