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我记得的,要活下去
“行啊你,瞒着我们当上将军了都?”薄槐停了几秒,懒洋洋笑出声,又不满地抱怨,“明明最出名的是我,凭什么你先压我一头!”
“因为他比你帅。”青桑别垂眸自然接话。
“嘁,我也不差好吗。”薄槐哼了声,“没事,我比小易子帅就行,有他垫底万事大吉。”
青桑别:“我会一字不差复述给他的。”
薄槐:“你确定不是添油加醋颠倒黑白?”
两人你来我往斗起嘴,原本凝滞的气氛骤然打破,压抑沉重中多出几分轻松。
戎逢笙绷紧的身体缓缓松懈,嘴角无意识抿起小小的弧。
老人昏迷过去,没再说出什么让人误会的话。
女人怀里的小孩露出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三个年轻的哥哥姐姐看了一会。
薄槐察觉到视线,扭过头,小孩飞快缩回女人怀中。
青桑别:“你别吓唬她。”
薄槐:?
“我没有吧!”
嘈杂的脚步声响起,易颛乾和森凃带头跑进来,驻守卫兵紧随其后。
“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易颛乾小声问。
青桑别不动声色瞥了眼薄槐脚下示意。
森凃和易颛乾低头没看到她的影子,瞪大眼,第一反应是凑近将她挡住不被外人发觉。
“这是怎么回事!”森凃焦急地问。
薄槐:“不是大问题,之后再说。”
人多眼杂,现在不是讲这些的好时候。
莫顾秋的队伍姗姗来迟,人未至声先到:“连几个海盗都不能解决干净,还放跑好几个,你们也不过如此。”
薄槐挑眉:“特意给你留的,免得莫会长空手而归太丢人,偷着乐吧。”
莫顾秋瞪她一眼,身后手下把几个蒙着头的强盗扔在地上。
薄槐神识扫过去,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
救人要紧,两方各占一边互不干涉,默契地没再起冲突。
找了一圈没发现太多痕迹,易颛乾有些不甘地抱怨了声:“一点尾巴都不留,这帮畜生这时候倒是爱干净了。”
森凃小声接话:“听驻军长说这大概率只是些弃子,估计和主力军那边没什么交流。”
薄槐:“主力军在哪?”
“在中心交战区那边,但派去的先锋队几乎全军覆没,没能打探到多少消息。”
戎逢笙:“其他支援队到了吗?”
森凃:“明天到,到位马上开作战会议。”
“交战区战况越来越紧迫,必须马上干涉并救援,不能再拖了。”
薄槐:“知道他们抓了人之后带去哪吗?”
森凃摇头:“有些地方是无差别屠杀,有些则是抓走后再没有半点痕迹。”
根据莫顾秋之前提供的情报,那些被抓走的人大概率就是试验体。
而这场突如其来的入侵战争,主要就是为了转移或者销毁这些试验体。
之前在Z5079星捣毁一个试验场,获得许多重要情报,让幕后者感觉到危机,许是为了不暴露才让他这么着急动手。
那些失踪的人是重中之重。
薄槐念叨了声:“可惜不知道被抓走的人关在哪,不然直接杀过去,问题能解决大半。”
“没办法,只能从头查起了。”森凃叹口气。
“我知道。”
幼童稚嫩嘶哑的声音突兀响起,轻得几人差点没听到。
薄槐蓦地扭头。
女人怀中的小孩颤了下,下意识往怀里缩,头顶的兽耳一抖一抖。
薄槐没说话,微微侧了下头。
易颛乾和青桑别会意,提高声音将周围的人引远了些,留出足够安全的交谈空间。
另一边的莫顾秋看来一眼,眸光闪了闪,不动声色指挥队伍混进驻守军中,看似协助实为监管,防止有人偷听。
薄槐走近小孩身边,蹲下身:“你刚才说什么?”
小孩不敢看她,声音又低又颤:“我、我知道……”
戎逢笙和森凃守在一旁,悄悄竖起耳朵。
薄槐:“你为什么知道。”
小孩犹豫片刻,小手把破碎的衣角攥成一团:“我、我是从里面……跑出来的……”
“里面?”薄槐尝试理解她的意思,“中心城?交战区?”
“就是,我们逃出来的地方。很乱,很吵,很危险,死了很多人。”小孩瑟缩一下,“姐姐说,那里是坏人做坏事的地方。”
“但我不是一开始就在那里的……我之前在一个很暗很暗,很可怕的地方,关着很多和我一样的人。后来我们被抓上车,听叔叔姨姨们说我们要被运走,去其他地方,继续做实验。”
“过了很久,我们又被拖下去,但是第二天又重新被抓上车。不过那次没有人一直打我们了,叔叔姨姨都很开心,等再下车的时候我们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听她这意思,应该是那帮人先将试验体转移到新的关押地,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又转移了回去?
薄槐皱眉。不对劲,这种时候折腾这一出干什么?
“你自己跑出来的?”薄槐看着她,语气带一些审视。
小孩摇头,眼睛慢慢红了:“一开始有很多叔叔姨姨,还有哥哥姐姐和跟我一样大的小伙伴,后来一点一点,大家都不见了。几个哥哥姐姐把我藏在垃圾堆里,让我等没有人的时候再出去。”
“我躲了三天,最后饿得不行才爬出去,然后被姐姐捡到,带来了这里。”
小孩眼里蓄着的泪水滚下,在脏兮兮的脸上留下清晰的水痕,声音哽咽:“其实、其实我知道的,虽然他们都瞒着我……我知道、大家都死了。”
“我听力很好,嗅觉也很灵敏,我知道是有两只镰刀手的叔叔杀掉了司机,开车带我们逃出那个可怕的地方,也知道是很多小伙伴用身体堵住门,他们喊得很大声,让剩下的哥哥姐姐带我们走。”
“血的味道特别难闻,还有爆炸声,大得我耳朵痛……哥哥姐姐们的手脚被炸飞了,小伙伴们一个一个倒下,最后只剩我一个人被埋进垃圾堆里,那里很臭,很暗,我很害怕。”
“我记得他们最后对我说的话。”
泪如融化的冰晶,滚落时卷住孩子脸上的血与灰,滴在地上不是清泠泠的,留下一小片很淡很淡的红。
“他们、他们说……”小孩抽噎一声,“说让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哥哥说他的家乡能看到最漂亮星空,姐姐说她的家乡广阔又自由,长着漫山遍野像星星一样漂亮的花......”
“他们让我一定要去看看。”
“我记得的,我一直都记得……”
哭声被压得很低,断断续续,听得人心口生疼,几近窒息。
她太小了,可能也就四五岁。比起之前救出的那些七八岁的孩子,没有过分麻木或成熟冷静得让人悲哀。
她还会害怕,还会哭,虽然这么想很不合适,但其实这应当算是件好事。
有情绪、能发泄,那么日后重新走出灰暗迎接晨曦的希望就更大一点。
戎逢笙和森凃在原地定住很久,薄槐也始终保持沉默。
直到易颛乾咳了声,和莫顾秋的人一起走过来时两人才回过神。
薄槐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小声问:“你还记得第一次被转移走的地方在哪吗?”
“我记得那里很热,也偷听到看管我们的人说‘瓦城快到了’。”
脚步声渐近,这个距离不适合继续交流,薄槐最后对她叮嘱道:“这些别告诉其他人。”
小孩点头,把沾满泪水的脸埋进女人怀中。
女人手臂收紧,虽然依旧神情麻木,但侧身换了个方向,将她紧紧藏起来。
穿着有莫家徽记作战服的士兵走过来,在已经起身的薄槐身边站定,审视地目光扫向后方,被围过来的戎逢笙挡住。
“莫长官看你一直蹲在地上,派我来问问是否需要帮助。”士兵刀一样锐利的眼神落在薄槐脸上。
薄槐神色自若,蒙着眼也毫不耽误她那副嚣张欠揍的表情:“还是先顾好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