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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萤》

第64章 畜生

赌徒们吵闹着要将姜夫人赵氏请来开开眼,赌坊内一时沸反盈天。

忽然一声劈天盖地的巨响,外面守门的护院把头被人飞踹进来,冲破了坊门、撞穿层层屏风,砸在赌桌上,哗啦啦与赌筹和碎银摔在一起。

赌客们一惊,随即嚷道:“有人砸场子了,有人——”

外头的阳光裹着飞尘卷入,滚浪似的光影里,走进来一个颀长冷峻的男人,朱衣银刀,半截藏着鞘中,半截推出刀锋,冷光森寒,一如他阴沉的脸色。

他生得年轻昳丽,眼神却有种令人胆寒的森然,冷冷在一众赌徒们中间扫过。

紧接着,金甲奉宸卫涌入,将赌坊团团围住,雪亮长刀的寒光里,赌徒们瑟瑟发抖,莫说不敢反抗,便是哭喊都不敢出声。

只有姜从谦,方才被讥嘲得羞恼慌张,此时见了来者,如见天兵神将,窜到谢玄览面前,泪眼汪汪喊道:“姊夫!姊夫救我啊!”

此时季裁冰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先不必管这小崽子,阿萤不见了!”

掷观音见了她,忙上前来询问情况。她将姜从谦签下的两张欠条奉出,谢玄览接来一看,抵给房契倒罢,另一张竟然是将自己生母也给抵了。

谢玄览攥着姜从谦地领子将他提起来:“这欠条是你写的?”

姜从谦喏喏:“是他们逼我写的,他们非要我写……”

“你姐姐呢,她人在哪儿?”

“我……我不知道,我没见着她……”

攥着他衣领的手嘎吱作响,仿佛要捏断姜从谦的脖子:“你个没人伦的畜生,敢抵卖自己的亲娘,难道还会放过姐姐?我再问一遍,你姐姐她在哪儿?!”

姜从谦吓哭了:“我不知道哇!”

谢玄览甩手一挥,姜从谦飞摔出去,砸烂了一把扶椅,猛得吐出一口血,厥了过去。

紧接着谢玄览冷声下令:“围起来搜,有不轨者就地格杀!”

赌坊的桌椅屏风被悉数砸烂,赌客们抱头蹲在角落里挨个受审。底下这样大的动静,从萤当然听见了,只是晋王只许她看,不许她喊,更不许她下去阻拦。

他拈着一枚白子,轻轻落在棋枰上,语气温和:“阿萤,他们都该受些教训。”

从萤有些不悦道:“可是不该由三郎出手。”

二十四卫是云京城里最锋利的一把刀,如今虽握在谢三手里,却止不住旁人窥眼热。鬼哭嶂剿匪一事,淳安公

主借飞虹、越羽两支卫队,成功围剿了王兆深从西北带回的重甲精骑,令人深觉二十四卫已非前朝禁卫一般的绣花弱流,无疑会引起许多窥伺。

从萤已从杜如磐的劾本中得知,有许多朝臣觉得谢玄览把持二十四卫独大,皇权有卧榻之危,倘若今日他未经京兆府、径自带奉宸卫扫荡赌坊的事传出去,恐怕又有许多人要参他。

赌坊一楼迅速被犁庭扫穴,连藏在墙洞里的老鼠都惊慌窜逃。

谢玄览抬头扫视一圈,招了招手,带人往二楼走来。

从萤的眼睛被他雪亮的刀锋晃过,见他面色阴寒欲**,心中不由得一惊。

她转头对晋王道:“三郎心情不太好,还请殿下暂作回避。

晋王含笑问:“你是担心他,还是担心我?

说这话时,他仍气定神闲地端坐,有一搭没一搭地拈棋落子。

从萤简直无法理解他这火烧眉毛还要低头绣花的底气,语气急切道:“他往这边来了,难道殿下想在此横生事端吗?

晋王望着她:“你为何如此怕他,难道他还敢因为无能的嫉妒冲你发怒不成?

从萤说:“我不是怕三郎发怒,我是不忍他伤心。

晋王闻言微怔,眼睑垂落,指间盘旋的棋子久久没有落下。

这回晋王没让紫苏拦她,从萤推开门,与正打算挨个房间踹门的谢玄览撞了个照面。

“阿萤!谢玄览双目蓦然一亮。

他见从萤无恙,松了口气归刀入鞘,连忙解释道:“我并非擅作主张要来搅局,是季掌柜说你不见了,我才——

话未说完,他瞥见从萤身后的房间里,还有一人的身影。

风吹玄氅宽荡,指拈白子的晋王与腰挎银刀的谢玄览,隔着晃动的珠帘遥相对望。

谢玄览眼中的光亮渐渐幽沉,如长夜黑云吞月,翻滚着风雨欲来的冷冽。他当然能感受到晋王无言的得意,以及从萤隐约的紧张,他看看那个,又望望这个,忽然嗤笑一声。

他对从萤说:“其实这些事,我也可以帮你做,你该先找我的。

从萤小声解释了一句:“我没有找晋王殿下帮忙。

“那他是来搅你的局?

“那倒也没有,也许晋王殿下在此处另有要事。

从萤握住谢玄览的手:“三郎,咱们走吧

谢玄览神色不虞地盯了晋王几眼,见从萤无流连之意,忙

跟上她一起走下了二楼。

晋王站在从萤站过的窗边望着他们离开赌坊。这短短几步路程谢玄览以保护的名义将从萤揽在怀中手掌护在她颈后一丝回头的动作也不许她做。

前世他吃杜如磐的醋时她却没有这样好心情地哄过他。

说不在乎是假的晋王默然关上了窗。

此地已没有久留的必要他撑着玉杖缓慢下楼路过满地狼藉的木屑和一众仍未被奉宸卫放行的赌客。

一楼原本的赌桌旁押跪着两个人一个是赌坊的东家还有一个姜家仆妇周嬷嬷二人刚经过一番拷问签了口供画押都被打得鼻青脸肿。

他俩惊慌朝晋王拜道:“我等知道错了求大人放过!再也不敢了!”

晋王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含着温和的怜恤神色。只是他眼睛里没什么光彩瞳孔幽深如宣纸上滴落的墨细细望去冷漠得让人心头泛凉。

“知道错了?可惜世上的事总是错过便难回头。”

他衣袂飘然离去落下一声叹息:“杀了。”

赌坊里出了岔子这回谢玄览说什么也要跟着从萤。

为避免刺激他从萤将卖母抵赌债的欠条解释成自己的主意:“……虽然这样确实有些狠毒但现任京兆尹和两位少尹都是重孝崇德之人此事断不可能真的做到我只是想吓一吓他们也许能让我娘明白何为惯子如杀子。”

谢玄览敛目听罢说道:“就是真的又如何

从萤讪讪道:“……真的是我自己的主意。”

谢玄览冷冷一嗤然。

一行人径自前往姜家从萤站在门前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整衣敛容走进去。

赵氏正在为幼子缝新衣。

上个月季掌柜来送布坊的月银时顺带送了两匹新布是她夫婿从南边贩来的新样式说要留给阿萤和阿禾做新衣待外出踏青赏游的时候穿。

那新布月白的底用银线织绣大片曲水琐纹瞧着真是又贵气又素雅不光赵氏觉得好左右仆妇也都赞不绝口。

“阿萤这一年半载就该嫁人了夫家自会给她做新衣至于阿禾她不晓事没个轻重这样好的料子给她用反而糟蹋。”

赵氏抚摸着新布自有她的一番合理打算:“还是给阿谦做件筒袖再做件单衫他近来总是往外跑说是

去玩伴家里读书,不能没有好衣裳,叫人看不起。”

她当即便舍了一切杂务,开始描样、裁布、缝衣。生怕跑了样式,每缝几针,就要拎起来比量一番,针脚缝得极细密,待周遭仆妇各个都说满意,才肯继续往下绣。

就这样缝了大半天,到晌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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