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神明们的追剧现场
云端之上，奥林匹斯神殿此刻活像个大型追剧现场。
金色的云絮被塑成阶梯式座席，最前方甚至悬浮着一面由赫菲斯托斯临时锻造的「巨幕云镜」，确保每个神祇都有最佳视角。酒神狄俄尼索斯不仅提供了仙酿，还用神力让几缕云彩散发出类似人间戏院里奶油爆米花的甜香。
「我最爱众人聚在一起狂欢喝酒的感觉了。」酒神狄俄尼索斯喝着酒说着。
智慧女神雅典娜微微蹙眉，银甲在神光下流转着不赞同的光芒。她喜爱那女孩眼中不染尘埃的纯净，那是成为优秀祭司最完美的基石。但此刻，那纯净里却映出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她手中的长矛轻轻顿地：「专注的修行最忌分心。那男孩的存在，就像迷雾遮蔽明月，让她的灵性之光难以纯粹。」
「这小子整天缠着她，还怎么专心修行？」
雅典娜不满地挥手，云镜中立刻显出莱山德在训练场上偷偷雕刻小木鸟的画面，「看看，连训练都在走神。」
「战士的本分是磨砺武艺，而不是沈溺于这些儿女情长。」她话音刚落，云镜中显现教官因莱山德分心而罚他加练的场景。「看吧，分心的代价总会显现。」
「哎呀呀，亲爱的姐姐——」
爱神阿芙萝黛蒂慵懒地斜倚在云榻上，纤纤玉指正剥着一颗金光闪闪的仙果，那姿态活像现代贵妇在嗑瓜子。
「你这就不懂了吧？这叫劳逸结合！再说了...」
「正是这些看似无用的心意，才能让人在枯燥的修行中保持心灵的活力。」她优雅地将果核弹向远方。
「你只看见他受罚，我却看见他在疲惫时仍握紧那份心意。这不是软弱，这是坚持。」
她故意拖长尾音，碧蓝眼眸闪过狡黠的光。
「要是没有这点念想，你那小祭司怕是早就被那些枯燥的经文逼疯了。你没看见她今天背错祭器名称时，差点把玛尔珀那个老古板的假发气歪吗？」
说着，她指尖轻轻一弹，一道凡人无法察觉的、玫瑰金色的微光，如蛛丝般悄然缠绕上两个孩子交换野雏菊的手腕。
「瞧，」
她对身旁正埋头打磨什么的工匠神赫菲斯托斯低语，语气里满是得意，「最坚韧的命运绳索，往往始于最柔软的丝线。我赌这条线，比你的雷霆权杖还牢固。」
赫菲斯托斯终于抬起头，他手中打磨的是一个精巧的双人傀儡戏台，台上两个小人偶的轮廓与洞穴中的孩子隐隐相似。「牢固与否，需要时间来证明。」他低沉地说，「我见过太多誓言在命运的重压下碎裂。」
赫菲斯托斯头也不抬，闷声回道。
「你上次和雅典娜打赌特洛伊那个海伦的婚事，输给我三桶仙酿还没还。」
「而且，」他指向戏台一侧几个代表「命运」、「阻碍」的小人偶，「根据过往的经验，在面对这些考验时，十对有九对都会分开。」
「这次不一样！」
阿芙萝黛蒂信誓旦旦地拍着云榻，「这可是纯爱！比那些掺杂了政治利益的联姻纯粹多了！」
这时海洋的气息突然弥漫大殿，波塞冬手持三叉戟大步走入，胡须上还挂着海水的珍珠。
他洪亮的笑声震动云层：「让我看看是什么让奥林匹斯如此热闹！啊，是那对小家伙！」他身后跟随着几位海仙女，手中捧着盛满深海珍馐的贝壳。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他一把推开挡路的云朵，凑到云镜前，正好看见莱山德在训练场上一个漂亮的格挡动作，「好小子！这反应速度！看见没？这小子有我们海洋子民的气魄！」
他兴奋地挥舞三叉戟：「看那眼神！面对挑战时毫不退缩！这不是训练能教出来的，这是与生具来的勇气！他该来我的海域历练，而不是困在陆地上！」
他兴奋地拍着大腿，转头对雅典娜说。
「侄女，打个商量，你把那小姑娘让给我当海洋神殿的祭司呗？我保证给她在最美的珊瑚礁建一座神殿！」
「想像一下！」他张开双臂，彷佛在拥抱整个海洋，「她在珊瑚神殿中祈祷，他在波涛间为她开辟道路！这比困在石头神殿里有趣多了！」
雅典娜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
「你想都别想。我的祭司是要在神殿里倾听神谕的，不是跟着你在海浪间游荡的。」
「你的『乐趣』，不过是无尽的风浪与危险。」她的声音如同寒冰，「她承载的是雅典的智慧与未来，不是你海洋的玩物。」
「倾听神谕有什么意思？」波塞冬不以为然。
「在海洋中才能体验生命的辽阔！你看这小子——」他指着云镜里正在爬树给阿瑟雅摘无花果的莱山德，「多有我当年的气概！为了心爱的人，连海沟深处的珍珠都敢采！」
「这不只是摘果子，这是一次小型的远征！」他豪迈地大笑，「评估风险，制定路线，克服困难，最终达成目标！完美的探险精神！」
爱神阿芙萝黛蒂噗嗤一笑：「你当年采珍珠是为了讨好多少个海洋仙女来着？我记得至少三位为你争风吃醋...」
「而且，」她不忘补刀，「你那次好像还惊动了深海巨怪，最后是宙斯
帮你解围的，对吧？」
「陈年旧事提它做什么！」
波塞冬老脸一红，急忙转移话题，「说真的，这对小鸳鸯比人间那些戏班子演的有趣多了。我押十桶仙酿，赌他们最后能成！」
「我甚至可以用我的神力，为他们未来的婚礼召来最美的珊瑚作贺礼！」他兴致勃勃地提议，随即被雅典娜和阿芙萝黛蒂同时用眼神制止。「好吧好吧，当我没说...」
一直沉默的农业女神得墨忒耳忽然开口。
「你们这些年轻人，整天情情爱爱的。要我说，那男孩要是真喜欢她，就该在她家门口种满橄榄树，这才是实在的聘礼。」
她手中把玩着几颗饱满的麦粒：「我的麦粒告诉我，未来会有艰难时刻。爱情需要面包来滋养，而橄榄树能带来丰足。这才是真正的守护。」
「母亲！」
农业女神得墨忒耳的女儿珀耳塞福涅无奈地拉她的衣袖，「您怎么又扯到聘礼上了...」
「而且，」珀耳塞福涅压低声音，「您忘了命运纺锤的预示吗？那女孩未来会...」她的话没说完，被得墨忒耳用眼神制止了。
得墨忒耳理直气壮，「这年头好女婿难找！会打架有什么用？要会种地才是正经！」
「看看这男孩，」她指着云镜中莱山德结实的臂膀，「是个耕作的好材料。若他愿意，我可以指引他让土地丰收的秘诀，这比什么海洋的冒险实在多了。」
众神吵吵嚷嚷之际，宙斯威严的声音从宝座传来，他指尖有细小的雷霆在跳跃，目光时而瞥向神殿角落阴影中那三位默默纺织命运的女神。
「够了。」
他放下手中的雷霆权杖，不知从哪也摸出一把闪着金光的瓜子磕了起来，「要赌就好好赌，别吵到我看戏。」
「波塞冬，收起你的海浪；雅典娜，暂停你的教诲。让我们专心看这命运如何展开。」他边磕瓜子边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云镜。
众神顿时安静下来，只见他们的众神之王不知何时已经调整出最舒适的姿势，面前还摆好了仙酿和果盘，活脱脱一个资深剧迷的架势。
他甚至用一小片云霞做了个靠枕，身边飘着记录众神赌注的黄金卷轴。
「父亲！」
雅典娜难以置信，「您怎么也...」
「您这是在纵容！将神圣的命运当作消遣！」她感到一阵无力，「这关系到信仰的根基！」
「生活总要有些调剂。」
宙斯悠然道，顺手把瓜子壳扔进一朵路过的云里，「接着放啊，刚才放到哪了？是不是要到小祭司偷偷溜出去见那小子了？」
「再说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雅典娜一眼，「你怎知这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观察？命运的戏剧，往往比我们直接干预更能显露真相。」
阿芙萝黛蒂得意地朝雅典娜扬起下巴，玉手一挥，云镜中的画面立刻切换到星光洞穴。
画面切换的瞬间，她刻意让镜头扫过洞穴深处一道不显眼的裂缝，那里隐约透出深海的光泽。「让我们看看，在温馨之下，是否藏着来自深海的试炼。」她低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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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转向凡间，星光洞穴内此刻正温馨得冒泡。
然而，这温馨之下，一丝微妙的变化正在悄然发生。那株被阿芙萝黛蒂刻意摄入镜头的暗红色植物，正散发着极其淡薄、几乎无法察觉的气息，这气息能放大内心深处潜藏的恐惧与不安。
「你看这只，耳朵还在动呢。」
莱山德小心翼翼地捧起一只熟睡的幼兔，轻轻放在阿瑟雅膝盖上。
当他靠近时，阿瑟雅闻到了他身上除了阳光和皮革味，还有一丝极淡的、来自训练场药膏的草药气味。这熟悉的气味奇异地安抚了她内心那丝莫名升起的焦躁。
阿瑟雅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团软绵绵的小生命。幼兔在她素白的祭司袍上蹭了蹭，继续安睡。
她没有注意到，幼兔粉嫩的鼻子在接触到袍角上沾染的、来自那株暗红植物的极细微花粉时，轻轻抽动了一下，在梦中发出了细弱的呜咽。
「牠们真幸福，」
她轻声说，「不用背经文，不用学礼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句话脱口而出后，她自己都愣了一下。这不像她平时会有的抱怨，更像是一种…被引导出的情绪宣泄。她感到一阵轻微的心悸。
莱山德在她身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
「给你留的蜂蜜糕，我特意让厨娘多放了杏仁。」
他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细微变化。
「怎么了？」他问，声音比平时更柔和了些。
「今天玛尔珀阿姨又为难你了？还是…那些经文里的神祇，给了你压力？」他半开玩笑地问，试图驱散她的阴郁。
阿瑟雅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来。
「玛尔珀阿姨说，祭司不能贪恋凡间的食物...」
「她还说…」阿瑟雅的声音更低了。
「过于留恋凡俗之物，会蒙蔽感知神谕的灵性。她说…这是渎神。」最后三个字，她几乎是气音说出来的，带着恐惧。
「就说是我逼你吃的。」
莱山德熟练地接话，把糕点塞进她手里，「反正我『顽固』的名声早就传遍雅典了。」
他故意摆出一副蛮横的样子。
「就说是我，未来的雅典将军莱山德，强迫未来的大祭司阿瑟雅吃的！要怪就怪我们关系太好，神明要降罪，也是先罚我！」他试图用夸张的言辞让她发笑。
这熟悉的话术让阿瑟雅忍不住笑出声。她小口咬着香甜的糕点，感觉这一天在神殿受的委屈都随着甜味慢慢融化。
然而，那丝被植物气息引动的不安并未完全消失，只是潜伏了下来。糕点的甜味似乎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
「莱山德，」
她忽然问，「如果...如果我以后真的听不见神的声音怎么办？玛尔珀阿姨说，这是祭司最大的耻辱。」
这个问题比之前那个关于离开洞穴的问题更加尖锐，直指她信仰的核心。这不仅是对能力的怀疑，更是对自身存在价值的动摇。洞穴里的空气彷佛都凝重了几分。
男孩嚼着糕点，含糊不清地说。
「那你就告诉他们，神今天休假。我父亲每次不想见客人都这么说，可好用了。」
他试图用玩笑化解，但看到阿瑟雅眼中真切的忧虑后，他收敛了笑容，认真思考起来。
「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