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悠然居
“你干什么？！”这浪荡小儿挣扎着，嘴里还不住咒骂着，“你谁啊！敢这么动小爷！不要命了？！”
孟荼笑了笑，周身骤而燃起熊熊业火，在这阴森炎凉的青色火焰中，蓦地现出一三头狰狞坐相，张牙舞爪着便要向这闹事之鬼扑来。
“能吃吃，不能吃滚。”
被捏着脖颈的鬼魂一下便被吓傻了，一动不敢再动。
周围破空出现两个阴兵，架着他硬喂下一碗汤，带去了楼后的奈何桥。
“什么情况？”孟荼收了业火，横了站在一旁讪讪的店小二一眼。
店小二也还没从惊吓中缓过劲来，哆哆嗦嗦道，“大人，这是个富贵公子哥，非说给他的那几道菜和他爹娘说好要烧下来的不一样，就掀了桌子。”
孟荼勾了勾红唇，扬起一个极漂亮的弧度，“在地府还要摆人间的谱，笑话。”
“这里我来收拾，下去吧。”
“是。”
她轻飘飘抬了抬手，刚刚被弄得一团乱的桌椅碗筷很快就自动恢复了原样。
谢云初直直看呆了，喃喃道，“仙女姐姐好生厉害。”
“你不怕我？”孟荼好笑地看她一眼。
谢云初笑盈盈地摇头，“仙女姐姐形貌昳丽，又是性情中人，怎么会怕。”
孟荼被逗乐，眸中流露出欣赏来，“你这小公主倒是有趣。还没正式介绍，我叫孟荼，荼蘼的荼，往后你便唤我一声阿荼姐姐吧。”
“阿荼姐姐！”谢云初改口极快。
看这二鬼相处得极愉快，被晾在了一边的陆随安笑着摇摇头，已然完成了使命，转身离开。
“那我先带你转转，熟悉一下我们悠然居。”
孟荼带着谢云初依次介绍起楼中的陈设构造来。
“一楼二楼接待散客，三楼是包间，楼后便是奈何桥。哦对，我们轮回司众鬼的起居所是楼边那栋小院，待会儿下了工便带你去。”
“我们轮回司做的多是和鬼魂打交道的杂事，愿意来做活的鬼魂本就不多。”孟荼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而前几日，后厨的帮工更是得到机会去轮回了，一下我们这就更没鬼了。”
“不过还好你来了！”她眼睛亮亮地盯着谢云初，“今后，你便去后厨吧！放心，都是很简单的活计！”
听到孟荼说“后厨”，谢云初不由得提心吊胆起来，而又听得她说“很简单”，一下子又稍稍放下心来。
就算再倒霉，也决不能放弃！
谢云初给自己鼓起劲来，握了握拳。
她跟着孟荼来到一楼后厨，便如同宫中御膳房一样，只不过，这里什么都不用烹饪，只需要从业火炉中取出即可，除了……
谢云初的视线投向最中心几口冒着热气的大锅上。她若有所思地开口道，“这，就是孟婆汤吗？”
孟荼竖起大拇指，“正是！”
说到孟婆汤，孟荼不禁骄傲地抬了抬下巴，“作为在任时间最久的一代孟婆，我可是有对这汤好好研究过的。”
在孟荼的解说下，谢云初看到了一旁的几个箩筐里堆满的各式原料，蝾螈、鬼手、神龛灰、三更雪……
这些东西……都不是很让鬼有食欲呢……
“每日我都会将原料配好，你只要把它们放进这几口大锅里煮就好了。”孟荼笑着拍了拍手，“是不是很简单。”
谢云初点头，突然莫名就有了信心起来。
“不过，你生前是公主，应是从未做过这些杂活的吧。”孟荼轻轻揽了揽谢云初的肩，“但既然已留在了我们地府，便要抛去生前种种，重新来过。在这里，只要你愿意好好做活，便不会那么快烟消云散。说不定，若有朝一日你立了功，生死簿上还会给你一个轮回的机会呢。”
谢云初很快会意，她笑着点头，“多谢阿荼姐姐，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
孟荼满意一笑，“不愧是我选中的小鬼魂。那今日我就先看你熬一回汤，一回生二回熟，很快就能上手的。”
谢云初点头，在内心默默祈祷，可一定要顺利啊！
“这一锅熬的是破执，针对太执着之魂。”
“加入半斤无忧花，七两神龛灰，三斤金纹水……”
“最后，这个，”孟荼指指桌上最小的白瓷瓶，神秘一笑，“一滴判官泪。”
“判官泪？是陆大人的眼泪吗？”谢云初眼前浮现出陆随安清俊自持的面容来，这样如清风朗月般心无挂碍的判官，也会落泪吗？
孟荼顿住，想到了自己取泪时的场景，将食指在唇前轻轻一放，“不可说。”
谢云初乖乖点头，不再多言，拿起长勺搅拌起来。
到目前为止，竟出奇的顺利！
然而，还未等谢云初高兴多久——
只听得“咔哒”一声轻响，长勺居然就这样断裂成了两半。
“……”孟荼僵了僵，施法将快要浸入汤中的那一半快速捞出，“用了几千年了，是该换换了。”
谢云初心中一叹，又开始了。
“对不住，阿荼姐姐。”谢云初抱歉道，目光中满是内疚，“第一天就弄坏了东西。”
但最让她苦恼的是，她现在身无分文，这柄长勺用了千年，应也是个老古董了，她怕是把自己抵在这都不够赔的吧。
“不妨事。”孟荼笑了笑，“这不过一个寻常物件，我再找上面要一个就是。”
“大人，堂里又有鬼闹事了！”店小二气喘吁吁跑到后厨门口，大喊道。
孟荼“啧”了声，眉间现出不耐，“这个月闹事的都有几十起了！到底有完没完啊……”
她收敛了情绪，转身和谢云初交代了一句，这才跟着店小二匆匆走了。
谢云初有些无奈地坐到了一旁的小凳上，而这倒霉运气却非要和她对着干一样，一个没坐稳，她往后一仰，就这样直挺挺地栽倒在了地上。
看着房顶悬浮着的幽火明灯，来到地府这一日之中发生的桩桩件件便如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放映起来。
“福祸相依……”她呢喃，“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这才第一天，一定要坚持下去！”
听得屋内忽而有声轻笑，“如此乐观。”
“你是谁？”后厨之中突然出现一陌生鬼，谢云初警惕地撑起身，迅速爬了起来。
眼前是位面色有些病弱苍白的雪衣青年，一双黑瞳沉静如无波古井，却又隐隐泛着些冶异幽光。
“在下监察司督查使，钟毓。”
谢云初也便行了一礼，“见过大人。”
“你就是今日渡忘川河将靠岸时落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