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抵达
沈知意心中一惊,连忙接过锦盒,指尖触到锦盒表面精致的暗纹,心中满是疑惑。
近日她刻意疏远容砚,甚至在朝堂上避而不答他的问题,他为何还要送东西来?是新的试探,还是另有目的?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锦盒。
里面的东西整齐地摆放着,几瓶白色瓷瓶,正是上次在相府容砚送给她的提神药膏;
一本线装书,封面上写着《江南风土记》,书页边缘已有些磨损,显然是常被翻阅的;
最下方,是一张折叠整齐的舆图,展开一看,竟是江南灾区的详细地形舆图,容砚还用红笔圈出了几处易发生洪涝的地段,旁边用小字标注着简单的防御建议。
“此处河道狭窄,需提前加固堤坝”
“此村落地势低洼,建议优先转移灾民”。
看着舆图上熟悉的遒劲字迹,沈知意的心头微微一颤。
这些标注细致入微,显然是容砚花费了不少心思整理的,绝非随意为之。
他明明知道自己在刻意疏远,却还是这般周到地为她准备东西,甚至连江南的风土人情都考虑到,怕她到了陌生之地难以适应。
她拿起那瓶提神药膏,冰凉的瓷瓶在手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指尖轻轻摩挲着瓶口的青花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上次在相府书房的场景。
容砚凝视她的眼神,没有算计,只有欣赏;谈及灾民时的急切语气,不似伪装;递来药膏时的坦荡,没有半分暧昧。
她将药膏放回锦盒,合上盖子,沈知意心中满是的疑惑,为何容砚偏偏就是看中了自己?
真如他当时所言,自己新科状元的策论过誉,但是古往今来,自己不过也才窥探前人不过万分之一。
但是就算只是为了拉拢或试探,容砚何须如此费心?这些细致的准备,更像是真心的关照。
这一夜,沈知意辗转难眠。
她不知道容砚这份好意背后究竟藏着什么,只知道自己对容砚的认知,正在一点点被打破。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城门外已集结了浩浩荡荡的队伍。
禁军身着铠衣,手持长枪,整齐地排列在两侧,太医院的医官们背着药箱,神色凝重,负责粮草押运的官员正清点物资,忙得不可开交。
容砚身着青色官袍,腰束玉带,玉带正中镶嵌着一块通透的翡翠,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
他立于队伍最前方,墨发用玉冠高束,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清晨的薄雾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少了几分朝堂上的锐利,多了几分沉稳。
见沈知意跟着沈渊一同走来,容砚的目光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那波动里有阔别很久没见的熟捻,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却很快被他掩饰下去,只淡淡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没有多余的言语。
沈知意的心跳微微一滞,她连忙垂下眼帘,避开容砚的目光,躬身行礼:“丞相。”
声音平淡,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
行礼过后,她便快步走到自己的马车旁,率先登上马车,全程没有再看容砚一眼,仿佛两人只是毫不相干的同僚。
沈渊看着两人之间刻意的疏离,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随即他走到容砚面前,语气带着几分戒备:“容相,此次前往江南,还望你我以赈灾为重,莫要因私人恩怨影响公务。”
“沈尚书放心,臣自有分寸。”容砚语气平淡,目光却带着几分锐利,
“倒是沈尚书,一路颠簸,还需多保重身体,莫要因过度担忧,反倒误了正事。”
两人话语间的交锋暗藏机锋,却都点到即止。
随着禁军统领一声令下,队伍缓缓出发,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在清晨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马车内,沈知意掀开车帘的一角,看着京城的轮廓渐渐模糊,直至消失在视野中。
深秋的寒风拂过脸颊,带着一丝凉意,让她混沌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而前方的马背上,容砚回头望了一眼沈知意的马车,黑色的车帘紧闭,像是隔绝了两个世界。
他眼中闪过一丝晦暗,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缰绳。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沈知意的刻意疏远,却不明白这份疏远背后,除了沈渊的施压与阵营对立,是否还有其他原因。
他甚至忍不住想,若是没有沈渊,没有朝堂上的阵营之分,他与沈知意,会不会是另一番光景?
会不会像在相府书房那般,坦诚地讨论政务,真心地为灾民担忧?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便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甩了甩头,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抛在脑后,催马向前。
眼下最重要的,是江南的赈灾事宜,是数十万灾民的性命,至于沈知意的疏远,至于自己心中那异样的感觉,日后总有机会弄明白。
队伍渐渐远去,尘土在阳光下扬起,弥漫。
期间容砚和沈渊之间并没有发生很多的口角,毕竟这次赈灾事务事关重大。
只是连续一月多余的赶路,沈知意发现容砚好像并没有自己预想中的为难自己。
恰恰相反,很多时候,都不需要沈渊阻挡,容砚有事宜都是直接和沈渊商议,虽然沈渊满脸严肃,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容砚对这一带,确实熟悉。
更像是有备而来,所以也听从容砚的路线,倒是沈知意在一旁被忽视,像被容砚遗忘了般。
沈知意心底顿时五味杂陈,好几次看向容砚,见他目不横视的,偏偏一切都如沈知意所愿,但是她也不知为何,真被容砚忽视后,心底泛起的苦涩却涟涟。
中间好几次沈知意都食欲不佳,沈渊也发现她沈知意一些怪异,以为沈知意第一次经历如此急促的赶路,身体吃不消。
只是沈知意苦笑强撑着……
队伍踏入江南境内时,深秋的阴雨连绵不绝,将天地间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