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后续余波
医疗科，观察室内。
空气中，除了消毒水的气味，隐约还带着一丝血腥味。姜临一和陆烬分别躺在两张医疗床上，两人刚接受完清创和包扎，相距不远，中间被一层白色帘子隔开。
值班的女医生四十出头，用胶布把陆烬左臂的绷带贴平后，忍不住摇头叹气：“陆烬啊陆烬，还说什么来着？我可不希望隔三岔五就在这看到你，才消停几天，又弄成这副样子。”她说着，瞥了眼同样挂彩的姜临一，更加无奈，“这次还买一送一是吧？”
陆烬没什么表情，微微颔首：“陈医生，麻烦你了。”
“麻烦？我麻不麻烦无所谓，你是真不把自己身子当回事。”陈医生说着拿起血氧夹，夹在陆烬右手食指上，又撕开电极片背胶，掀开陆烬病号服，贴下去，确认心电监护仪正常运行后，她才开始下一项。
“虽说进出怪谈多了，体质是比普通人强，恢复也快，但再好的底子也经不起反复折腾。旧伤叠新伤，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她嘴里絮叨着，手上动作却没停，熟练地系上止血带，在陆烬胳膊上找血管，消毒、进针、固定留置针，一气呵成，“先建个静脉通路，方便输液给药。”
陆烬视线低垂，沉默地任由摆布。
姜临一掀开帘子的一角，看着陈医生行云流水的操作，忍不住插话：“陈医生，您的流程可真熟练。”
陈医生转头看向她，露出点笑意：“新来的姜调查员是吧？最近你名气可大了。”
姜临一礼貌性的客气一句。
陈医生看向陆烬，继续说道，“他是我们这儿的老主顾。你来得晚，没见过，以前有次他被抬过来时，浑身是血，可比现在壮观多了。”说着，她朝姜临一递去一个血氧夹，“来，你也夹上，都监测着，放心点。”
姜临一配合地夹上手指，侧头看向陆烬，故意拉长语调：“哦～原来是老、主、顾、了。”
陆烬不接话，垂下头躲避她的视线。
陈医生哈哈一笑，调好输液速度后拍了拍陆烬肩膀，语气缓和下来，带着几分真诚：“基础保障都给你们上好了。听一句劝，工作是别人的，命是自己的。现在怪谈层出不穷，你一个人再拼命，又能改变多少呢？”
说完，她又看了眼姜临一，“现在倒好，拼命小子遇到拼命三娘，别的我不多说，就希望你俩日后能互相劝着点，身体最重要，多注意，少报到。”
陆烬低低“嗯”了一声。
“好了，你俩先休息，我去准备处理精神污染的药剂，那玩意儿得现配。”陈医生转身走出观察室，顺手带上了门。
门一关上，房间便陷入微妙的寂静，仪器规律的滴答声被无限放大。
姜临一盯着墙上标识，感觉每一秒都不自在，她挪了下身子，却不小心牵动伤口，让她吸了口冷气。
帘子两边同时响起问询。
“你没事吧？”
“你怎么样？”
姜临一抬手撩开隔在两人间的帘子，飞快扫过陆烬身上的绷带和各种管线。
两人目光相接，陆烬局促的偏过头，垂下眼帘，喉结滚动了一下，经过一番思考，才回答：“没事。”
“我也没事。”姜临一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这干巴巴的对话干巴十分可笑，便尴尬地抿了抿唇。
短暂的交流后，沉默再次降临。
姜临一尚能活动的手指不停地抠着床单，犹豫片刻，她再次开口，不过这次声音低了些，也少了很多平日的锋芒：“那个，想和你，说个事。”
陆烬没开口，安静地等待下文。
“就，小禾的事情。”姜临一目光飘忽，不知是回忆，还是组织语言，“我没觉得你当时的话是错的，你的考虑，很有道理……”她顿了一下，努力斟酌用词，“我只是，没办法看着不管。尤其当我觉得，明明有能力，或者说，有‘机会’去试试的时候。”
她还是避开了核心秘密。
“我当时，”姜临一有些烦躁别扭，但声音却更低了，像含在喉咙里的嘟囔，“有些话是重了，我知道你是为了团队，为了大局。”说到这，她语调不自觉地上扬，带着点为自己辩护的味道，“但结果证明，我也没错啊！”
一口气说完这些，耗尽她所有勇气，只敢透过帘子缝隙偷瞄陆烬表情。
她本想为自己之前说出伤人的话而道歉，但结果却印证了她的选择正确，道歉就变得扭捏起来，让她不知如何启齿。
“所以，呃，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就这样吧。”
陆烬沉默地听着，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惯有的坚硬，却在这不坦诚的解释中，慢慢融化。他没有用逻辑去剖析对错，也没有追问她口中含糊不清的“机会”指的什么，只是安静的思考着。
过了好一会儿，姜临一都以为他不会回应，准备尴尬收场时，陆烬突然开口，他的话异常清晰：“我明白了。”
没有评价，没有反驳，甚至没有情绪。
但这四个字，却让空气都变得熨帖起来。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自己缠满绷带的手臂上，下定某种决心，补充道：“以后的战术规划，我也会考虑的。”
这是他的理解和妥协。
他认可了她的行为逻辑，即使这不符合他的原则。
姜临一愣住，偷偷望去却发现陆烬没有在看她，只是低垂着眼睫，让人摸不透他的情绪。
两人还想说什么，观察室的门却被撞开了。
准确地说，是被某个屁股顶开的。
“让一让！劳驾让一让！”
人还没露面，侯不语的声音就闯了进来。他天生就带着冲散一切阴霾的活力，虽然总是咋咋呼呼，但气氛却总被他搅动得活泛几分。
现在，他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两份病号餐。
因为腾不开手，他只能侧着身子，螃蟹似的慢慢挪进来。
看到躺着的两人，尤其是陆烬身上层层叠叠的绷带和连接的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