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老不死的
“我肯定相信你什么都没干,可我相不相信有什么用?”尤魁蹲下身,“喏,说是案发当晚你们恰好起过争执,又恰好是五个人,而且你们五个恰好在那天晚上驾车逃窜。”
年二九,即乐言被杨羡文从妓院劫走的那天晚上,兰舟含烟小鹤小笙流云被发现惨死在妓院后头的小巷里。
这回仵作终于有活干,摇头惋惜得出结论:五人非毒杀非病逝,乃活生生被乱拳殴打致死。
每说一个“恰好”,尤魁便用右手食指往左手掌心敲一次,敲得乐言心烦。
三下结束,乐言的忍耐也到极限:“恰什么好?恰好是这么用的?”
她紧握栏杆,双手用力到指节泛白:“照你这么说,当晚在妓院的人不都有嫌疑?那么多人,五个一捆能凑百来个‘恰好’出来,你们怎么不抓来问问?!逃个屁啊逃,我他爹出去过个年也叫逃窜,那我留在狸县岂不是算挑衅了?你呢尤魁?你怎么恰好就待在狸县了?说,是不是你干的!谁指使你的!”
杨羡文蹲在一边头大,乐言声量一高,他后背的汗层层地出。他实在害怕她气急伤着身子,边给她顺背边道:“乐言,你先消消气。”
尤魁:“你吃炮仗了火气这么大?你跟我较什么劲?你以为没抓?就你做东那饭局,人人都进来过,年夜饭全在这儿吃的。”
“你们吃饱了撑的吧!有这样祸害人的吗?你看看把人折腾成什么样了?”乐言指着墙边的赵全和阿瑞,“你看这一老一小,吓得连个屁都不敢放。你再看云娘,脸都...”
“云娘?”乐言心里一咯噔,手脚并用爬过去,“你脸怎么这么白?哪儿不舒服吗?手冰成这样,是不是冷?”
云娘闪烁其词:“没...没事,我没...”
云娘在被押到牢房的路上便不太对劲,乐言以为她害怕牢狱,宽慰道:“没事哈云娘,死不了,马上就能出去了。”
赵全本本分分了半辈子,本就因牵扯上命案心慌意乱,眼下听见个“死”字,老脸不动声色白了白。
杨羡文因乐言有孕在身,狗皮膏药再黏一度,他跟着乐言挪过来,脱了外衣放在云娘身前:“云娘,若不嫌弃,披着这个吧,我正热得慌。”
大牢比外头阴森,说话直冒白烟,云娘当他在逞强说笑,但看见杨羡文额角的汗珠,还是把拒绝的话咽回肚里。
随后二人又并排挪回尤魁那儿,乐言继续咬牙切齿:“说!多少两?懒得跟你掰扯,赶紧放我们出去!”
杨羡文点头:“大哥,多少两都可以,先让乐言出去。”
“诶,不敢。”尤魁后仰,“这么大的案子,我可不敢。”
乐言眯眼:“尤魁,我算发现了,你胆子是越来越小了。”
“你第一个恰好怎么说来着?恰好起过争执?”乐言拽过杨羡文,“当晚和兰舟起争执的是这个秀才,跟我们四个人畜无害的有毛关系?赶紧的,留个最有嫌疑的,把我们四个放了!”
“对,是我,我骂了他们,是我起的争执。”虽说杨羡文当晚未与兰舟正面起冲突,但那五个人的确被他骂狐媚子。这锅他认,他完全认,只要能让乐言出去就好。
尤魁:“五个变一个,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
乐言:“两个总行吧?你看这一老一少,他俩在狸县认识的全在牢里了。不信你问,阿瑞,你认识兰舟含烟小鹤小笙流云吗?”
阿瑞还在缓神中,不见机灵劲,呆呆问道:“名字这么长,是…是洋人吗?”
乐言被问笑,攥住尤魁的衣袖:“你听见没!就这还去杀人,赶紧把他俩放了。”
杨羡文:“放一个就行,大哥我求你了,先让乐言出去吧。”
尤魁:“放一个也凑不出五啊,抓的时候可数了,一二三四五,你们没听见?好了,当真一个都放不了,我是闲出屁了才来跟你聊两句。”
“等着吧,走个过场罢了。”尤魁站起身,跺了跺蹲麻的脚,“卖药那对姐弟,你认识不?他俩压根没被问话,关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被放走了。”
乐言更怒:“你要死啊,白费老娘口水!几个时辰都不行,云娘都快晕了!陆远游呢?现在是死是活?你帮我找他,死了也刨出来!”
“诶,这个可以。”尤魁笑着摊开右手,“他刚巧在打官司,我替你带句话?”
尤魁得了银子走人,乐言终于消停片刻,循着背上那只手去看主人:“秀才?你怎么了?”
额头全是汗,凑近点看,嘴唇还在发抖。
从云娘在马车问的那句起,杨羡文的心就没从嗓子眼下来过。
乐言刚说不要用成婚的事烦她,就突然多了个孩子。
若放在以前,杨羡文会窃喜,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不想用孩子绑着她,更不想她因为这个孩子答应嫁给他。
虽然按照她的性格,答不答应也是另说。
脑子乱成麻花,还没解开,又摊上命案。看她噼里啪啦吵架,杨羡文简直快被吓毁,生怕她一口气没上来,就此那什么什么了。
他捂着胸口:“有点想吐。”
乐言:“哈哈,你怀了?”
她洒脱撂下这句,没管杨羡文一瞬煞白的脸,转身安慰起云娘。
阿瑞凑过来:“三少爷,让我留在狸县照顾你吧。”
杨羡文:“嗯嗯。”
阿瑞:“走前二小姐叮嘱,叫我行事机灵点,如今一来就摊上这种事…三少爷,你一个人在外,我实在放心不下。”
杨羡文:“嗯嗯。”
阿瑞:“待会我去问问那差人,看能否寄封信回去,让老爷…”
“阿瑞…”杨羡文握住阿瑞的胳膊,颤抖地说,“我要当爹了。”
阿瑞颤颤巍巍在赵全身边坐下,加上云娘,恰好凑出三张白板。
乐言安慰道:“你们别怕呀,出得去的。还没上断头台呢,先把自己吓死算什么事儿?”
“秀才?你不是老熟人了?怎么脸也这么白?”她朝墙边努努嘴,“你也坐过去,能杠一个。”
“烦人,来了狸县火气就大。正经饭还没吃先吃顿牢饭,晦气!”乐言自顾自躺下,“个死尤魁,蹲得老娘腰疼。”
杨羡文再脱一件衣裳铺在地上,而后抬起乐言放在上头。纠结再三,他还是开口,跪在她身边道:“乐言,你知不知道你怀孕了?”
乐言盯了他会儿,伸手钳住他的鼻子:“你又皮痒了是不是?”
“不是。”鼻梁还在人手上,杨羡文摇头的幅度不大,“乐言,你信我,这回是真的。”
易怒、贪吃、腰酸背痛,再加上嗜睡,真的不能再真了。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生不出,听不懂人话?”乐言两眼一闭,“死开!”
杨羡文:“乐言,凡事都有万一,万一真的怀了呢?”
“万一真的怀了?那就…”乐言睁开眼冲他一笑,开始疯狂在地上滚来滚去。
“乐言!”杨羡文吓哭,边爬边追边哀求,“乐言,我求你了,我真求你了…”
滚到栏杆边,恰巧望见一双脚,往上一看,陆远游火急火燎招呼众人:“快快快,出来出来都出来。没事了吧?没事我先走了,还有事要忙。”
“什么事啊?你赶着投胎啊急成这样?”乐言往他擦出火星子的鞋上踹了一脚,“被打成那样还能好?你姐下手还是太轻了。就你去年那死样,我以为今年要给你上坟呢。”
“哎呀,你还添乱!”陆远游拍拍脚后跟的灰,“就兰舟含烟小鹤小笙流云那事儿,你知不知道,兰舟是芙儿姑娘的亲哥哥,她眼睛都快哭瞎了,我忙着找凶手呢。不说了,回头聊。”
乐言:“啊?她哥哥?”
“乐言!”大牢门口,有人一声吼。
乐言的头还没扭过去,立马被云娘掰回来。
“乐言,我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