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章
江临与姜禾在雨声交织中对峙着,空气里仿佛有无形的弦在缓缓绷紧。
他听着姜禾那句“你想对付苏家?”,指尖在冰凉的金属打火机外壳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
但这种模棱两可,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姜禾,”他开口,声音里带着点熬夜后的沙哑,像被砂纸磨过,“有些东西……”
“水太深,我把握不住,听你的准没错?”姜禾抢先一步,把他可能的说辞堵了回去。
江临被噎得顿住,酝酿好的那点沉重氛围瞬间烟消云散。他叹了口气,带着点无可奈何:“你只需要记住,我们现在在同一条船上。船翻了,对我们谁都没好处。”
“不是哥们,”姜禾皱起眉,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我请问呢,你能不能让我懂一下?老是云山雾罩的,我很难配合你啊军师。”
“总之说了你也不懂。”江临移开视线,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敷衍。
姜禾瞪着他看了半晌,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情绪翻涌,最后像是耗尽了力气,肩膀垮下来一点,长长吐出一口气。
“算了,”她嘟囔着,带着点自暴自弃,“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这些。反正……”
姜禾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别扭地补充,“你自己也小心点,别哪天阴沟里翻船,连累我。”
关心的话非要裹上一层硬壳。
江临听了,却低低笑出声,那笑声冲淡了些许他周身的低沉迷雾。
“放心,”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惯有的、带着点痞气的笑,“我命硬,克不死。”
姜禾的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落在那身绷带勾勒出的、隐约透着血色的伤痕轮廓上。如果他真是个混混,这伤……是械斗?
还是替上面顶锅?
她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港片里的画面,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这联想有点离谱,莫名笑了下。
那点因为他隐瞒而升起的不快,似乎也随着这无厘头的联想,消散了不少。
窗外的雨声更密了,织成一张无边无际的网。刚才那股针锋相对的劲儿过去后,一种突如其来的、深沉的疲惫和难过,像湿冷的雾气,从心底深处漫上来,裹住了她。
她放下手里啃了一半的苹果,觉得喉咙发紧。
“喂,阿烬。”
姜禾忽然开口,声音有些闷闷的。
“嗯?”江临应了一声,视线还是落在笔记本电脑屏幕上,但敲击键盘的速度慢了许多。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在乡下,”姜禾看着窗外模糊的霓虹,眼神没有焦点,像是透过了雨幕,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孤零零的自己,“其实……挺难熬的。”
江临敲击键盘的手指彻底停了下来。他合上电脑,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然后转过身,安静地看向她,摆出了倾听的姿态。
“没爸没妈,像个多余的影子。靠着孤儿院那点微薄的救济,饥一顿饱一顿。村里那些孩子……都叫我野种。”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成功,弧度僵硬而苦涩,“我打架凶,因为他们骂我我就打,往死里打。那时候我总是憋着一口气,想以后就好了,以后我一定要让他们刮目相看。”
“但事实是……我不是什么读书的料,在他们眼里我也出不了什么名堂。”
“我以为我习惯了,真的。”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可每次生病,发烧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我就特别特别想……要是有人能抱抱我就好了。像别人的妈妈那样,摸摸我的头,给我煮碗热粥……我就缩在她怀里,当一回宝贝,不是野种。”
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她猛地吸了吸鼻子,强行把那股酸涩压回去,换上一种故作轻松的、甚至有点蛮横的语气:“所以被接回苏家的时候,我他妈还以为老天开眼了!结果呢?哈!真是……我当初还不如在乡下当我的野孩子,至少没人变着法地想我死。”
她深吸一口气,将桌子上最后一口苹果拿起啃着咽下,核精准地投进了远处的垃圾桶。
“所以啊,什么母爱,什么亲情,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她转过头,看向江临,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惊人,“我以前总觉得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如果我再乖一点,再聪明一点,那些人就会对我善良一些。”
“但现在,我知道了。她根本就不想要我。”
姜禾看着窗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说起这些,可又控制不住自己。
直到现在,哪怕说出来的语气无比平静,她还是会忍不住想,凭什么。
妈妈,为什么你不爱我呢?
她闭上眼睛,语气带着一种狠厉。
“既然她不要我,那我也就不要她了。”
姜禾再睁开眼,眼神冰冷,“我想通了,不止是林曼,还有苏家所有人……我要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她脑海中闪过前七次死亡的片段——被推下楼梯的剧痛,溺水时窒息的感觉,车祸瞬间的撞击……每一次死亡都源于苏家这些人的算计和冷漠。
这些无比真实的死亡痛苦过去都被她对亲情的渴望所压抑,而如今,她不需要了。
姜禾可以在没有亲人的情况下活到现在,也一定能在未来活的更好。
江临沉默地听着,没有安慰,也没有评判。他只是看着她,看着她从迷茫到坚定,从渴望到冰冷。
“想好了?”他问,声音平静无波。
“想好了。”姜禾回答得斩钉截铁。
“只是你选的这条路,不好走。”
“我知道。”姜禾扯出一个笑,“不是还有你这个狗头军师吗?”
江临看着她,“那么,大小姐,”他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戏谑,但眼神认真,“你准备好迎接的每一场针对了吗?苏家那些人,不会坐以待毙的。”
“所以与其等他们找我,不如我主动出击,你帮我一个忙,帮我调查……林曼,还有我亲生父亲的死因。”
江临蹙眉,“你亲生父亲?”
这倒是一个他之前未曾深入设想的方向。如果真是这样,那林曼对姜禾的狠毒,就不仅仅是调换孩子和冷漠对待那么简单了,背后可能牵扯到更深的罪恶。
姜禾点头,“我之前就察觉到了,每次我说她偷情她都会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一开始我以为是她生气,但结合她对我的态度,很有可能我生父的死有蹊跷。”
说着,姜禾握紧拳头,“越是意外越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