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别凶
尹潇眼前浮起白茫茫的纸片，思绪被带远，无端想起她第一次在地铁上见到易知砚的场景。
他那时裹一件冲锋衣，戴着棒球帽和黑色口罩，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挤出来，挡在她前面，直接将手机怼到占座还要动手的男女脸上，一句接一句，有理有据又分毫不让。
“我在直播。”
“我直播侵害你们隐私？哦，那你们报警，我建议从你们上地铁开始查监控，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他说话做事都很利落，在占座的男人站起来抢手机的那一刻，躲开的动作尤其利落。
这样的第一印象与此刻完美重叠。
尹潇忍了忍上扬的嘴角，“易知砚，你好幼稚。”
她低头，趴在凉冰冰的桌面上，“谁说把协议这张纸撕了，就不生效了？你不会忘了，当时你自己复印了好几份备份，U盘里还有电子版呢……”
“尹潇。”易知砚忽然打断，“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尹潇双手抱臂，半撑在桌上，眨眨眼，“你什么意思啊？”
易知砚垂眼，手指轻柔又霸道地嵌入她的指间。
“尹潇，我喜欢你，不想再被协议束缚真假不定，也不是计划中入戏的假情假意，是计划之外的、不可控的心动。”
四周的空气凝滞几秒，指尖相触的温度攀升至手臂、脖颈、大脑，尹潇脑子空了一秒，抽出手勾住他的脖子，仰头贴上他的唇瓣。
“谈恋爱吧，易知砚，没有协议没有假结婚，从头开始的恋爱。”她声音很轻。
头顶的光晕慢速旋转，背景模糊，瞳孔里彼此的身影愈发清晰。
易知砚轻碰了下她鼻尖，“好……”
话音刚落，门铃忽地响起，撕开暧昧边缘的包裹纸。
尹潇率先反应过来，撑着桌角直起身，等易知砚往门口走，才转身望向玄关处。
门开后，尹漪提着粉紫色的手提包走进来。她穿灰色西装裙，高马尾干净清爽，眉眼严肃，一眼就看出她正处于工作状态。
果然尹漪匆匆看一眼走近的尹潇，就转向易知砚，拉开手提包，拿出牛皮信封。
“戚总让我送来的。”
易知砚翻到背面观察几秒，脸上的讶异一闪而过，抬头礼貌道谢。
“谢谢漪姐。”
尹漪点点头，回头看向欲言又止的尹潇，上下打量片刻，视线在她唇角停留许久。
“周五有空吗，陪我去超市逛逛，补点日常用品。”
“好啊。”尹潇察觉了她视线的落点，下意识抿抿唇。
尹漪淡淡勾起嘴角，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易知砚还站在门口，手指毫无规律地点在信封上，盯着信封像在思索什么。
“你姐姐跟你提过戚诩吗？”
“没有主动聊过。”尹潇嘴角卡住，想到什么，试探反问，“戚哥跟你聊过我姐吗？”
易知砚答得笃定，“没有。”
尹潇皱眉，难道她看错了？
那天晚上她为了躲易知砚想住尹漪家，在门口打视频，屏幕里和尹漪接吻的人不是……戚诩吗？
—
优选超市里空调温度很高，烘得头昏脑涨，尹潇一手推购物车，一手解大衣扣子。
“你跟易知砚在一起了？”尹漪往车里放两包湿巾，偏头看向她手上的戒指。
“嗯？我们……不是早在一起了吗？”尹潇抬手提了瓶绿色沐浴露，心不在焉地看两眼。
“跟我还不说实话？”尹漪轻笑，“我说的是，互通心意之后真正建立的亲密关系。”
尹潇放下沐浴露，慢悠悠道：“姐，你用词好官方。”
尹漪没说话，双手搭在扶手上，安静地盯着她。
“是，正式在一起第三天。”尹潇最受不了她姐这种眼神，果断坦白。
她说完缓一秒，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要生气？要骂我？”
“没有啊，祝福。”尹漪大大咧咧地笑。
一秒后她又收敛笑意，语气正经许多。
“我承认，之前对他有点偏见，毕竟宜智内部关于他的流言又多又杂，不确定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是不是适合你的那个良配，甚至觉得你身边有的朋友都比他适合，动过撮合你跟别人的心思，但现在……”
尹潇从货架上挑了几桶薯片，随口反问，“现在怎么了？”
“现在我觉得，你们天生一对。”
尹潇抬头愣了愣，松口气，弯弯眉眼。
“姐，感觉你这一个月变了很多，对于感情的态度不再那么悲观，是谁影响你了吗？”
尹漪拿了一箱牛奶，低头看生产日期，“算是吧。”
“祁琛学长？”
尹漪猛抬头，“你怎么想的？我们早就说清楚了，他实习结束我们就没联系。”
“那是……”尹潇刻意停顿一秒，“戚诩哥。”
“你……怎么又会想到他？”尹漪把牛奶放进购物车，无意义地拨弄几下，摆正一些。
“前几周我想去你家住一晚，在你家门口打视频，是他接的，一秒就挂断，但我还是看到了你们在……接吻。”尹潇一口气把憋在心里的话全部吐出来，小心观察尹漪的神色。
“视频？我没注意。”尹漪叹口气，算是默认，“你先别跟爸妈说，我……不确定。”
尹潇张张嘴，不太理解尹漪的话，还是点头答应。
从超市出来，尹漪带她去了附近小巷吃煲仔饭，吃完她就独自坐地铁回柒园。
三月的夜晚，风已经不那么凛冽，空气里有淡淡的青草香。
尹潇提着沉甸甸的帆布袋往家走，靠近楼道口，却看见熟悉的身影。
那人侧身站在路灯下，一声黑色T恤配牛仔裤，橙黄的光打在耳后闪出微弱的亮斑。
尹潇走近两步，扫一眼亮闪闪的银色耳钉，视线忽地顿住，试探开口。
“三木？”
贺森听到声音，抬头看过来，全部光线聚到他脸上。
尹潇这时候才看出点不对劲，他眼睛通红，唇线抿得笔直，反应似乎有些迟钝，往她身边靠近两步，浓重的酒气扑了过来。
“你怎么了……”
尹潇睁大眼睛，有些意外，她印象里，贺森一直是烟酒不沾，生活自律到近乎变态，怎么会突然戴了耳钉，又醉成这样。
她的思绪被冷不丁靠近的辛辣味打断，没来得及躲开，双手已经被贺森牢牢压住。
冰冷滑腻的触感从手腕慢慢延伸到指间，刺激得她全身绷紧，手臂上汗毛直立，慌张地用尽力气挣脱。
“你是不是喝醉了，我帮你叫个车送你回去……”尹潇努力稳住声线。
“你呢？”他莫名问。
他毫无预兆地松手，尹潇失去重心猛地后退两步，她垂眼摸了摸手上的红印，没懂他的意思。
“我？”
他扯了下衣领，视线明晃晃地飘向她右后方的楼道。
“你跟他住一起？”
“对啊。”尹潇没隐瞒。
他抬手指向楼上，目光突然落到她的左手，“假的有必要一起住吗？戒指也是道具，这么碍眼的东西，你摘掉吧，摘掉好不好……”
他毫无预兆地勒住她左手，抓紧戒指用劲向外扯，一阵接一阵，皮肤被戒圈磨得生疼，指尖发麻发烫。
“你先别动，好好说话……”
尹潇勉强保持理智，试图讲道理，但现在的贺森像是完全听不进，所有的力量积聚在她手腕上。
她的双手被禁锢在他胸前，帆布袋掉在脚步，她只能艰难地后仰避免肌肤靠近。力量悬殊太大，她整个人被扯得摇摇欲坠，手指扭曲的胀痛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抿唇，下定决心抬脚，一脚踹在他膝盖上。
贺森痛得闷哼，松开她，弯腰扶住膝盖喘气，抬眼紧紧盯着她。
“小水，你看不出来吗……这么多年……”
尹潇心神未定地按住胸口，没注意他说了什么，默默把卡在无名指节上的戒指戴回原位，拿起帆布袋，大步往电梯间的方向后退。
贺森嘴里含糊不清，单手抱住头，左右晃了晃，看起来是神志不清的醉鬼。尹潇叹口气，摸出手机给尹漪发消息，打算让她姐叫贺森的朋友过来接他。
消息没发出去，她刚上台阶，穿着长风衣的身影闯入视野。
她的心无声无息地安定下来，手指放松。
“易知砚。”
她嗓子干得差点发不出声音，三个字几乎听不见。
“嗯？”易知砚走近，弯腰接过她鼓鼓囊囊的帆布袋，熟稔地搂住她的肩。
尹潇悄悄清了下嗓子，“你怎么下来了？不是在开会吗？”
“刚开完，看你还没回来，想着下来等你。”
易知砚话音一顿，目光飘向她身后，搭在她肩上的力道加重了些。
“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