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听不见了
江泾的将军府与中军府规矩森严,都不搞特殊。
是坐落在寻常路边,往前走个两息,便是一片广袤平地。
沿路瓦舍分布,成了错错落落的村,百姓三三两两地走着,路过前方一大片草地,牵着水牛,拿着锄头,是要去农作了。
江泾最有名的便是这片草场。
谭舟果然在空地里支了个火堆,上面的火星子已经燃干净了,昭南看着他扯了木棍往里扒拉,只拨出一个紫薯。
昭南笑起来:“只一个?”
“就一个。”
谭舟生怕他听不见,放开了嗓子喊:“我昨日刚开始掏洞,那兔子就跑回来了。”
他大声诉苦,有些懊恼:“照着我屁股就蹬了两脚。”
还好皮糙肉厚,疼过也就算了。
昭南听得哈哈大笑。
他笑声清朗,记着傅觉止的耳提面命,也感念谭舟辛苦的成果:“你自己吃吧。”
三两行人走过。
当地民风直率淳朴,要是隔远了,互相唠嗑都是扯着嗓子喊。
“戚将军今日过寿!”
“啥!那我回家摸两只鸡蛋送过去!”
这声音大得昭南都能听见。
他很擅长感知某些情绪,此时坐在福海摆好的小杌子上,双手支着腮,踢了踢身前的草木灰,低声道:“戚老将军和夫人,今日看起来都有点难过。”
目光先是扫过众人,再侧首,望向堂屋神龛上的灵牌。
是在看他们最小的儿子。
谭舟五大三粗,经他这么一说,也察觉出了几分:“也是。”
新草低矮,在夏风中不断起伏。
昭南垂着眼,听见他说:“去岁年前,快要除夕了,可江泾在打仗。”
“等元宵过完了,江泾还在打仗。”
“听祖父说,那场仗**好多人。”
谭舟顿了顿,声音更沉:“戚家小郎君,年方二十三,也没了。当时战事吃紧,没能风光大办,便和诸位将士一起,通通埋在了江泾对岸。”
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昭南心中觉得难过,抬起头,眺望草场的对岸。
那里草色连天,随着风浪绵延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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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好像哪里都不太好。”
昭南说罢,思绪飘远,想到了许多。
他想起了江东初见时百姓褴褛的衣衫,想起了阙京京郊流民木然的面孔,也想起了去年,总能听傅觉止与娄洲,谈起遐北日渐可怖的风雪,和冬衣粮饷的空缺。
那个时候的大昌,是真的快要烂了吧。
“现在挺过去了。”
谭舟闻言笑起来。
他吃完了紫薯,嘴角脸颊都蹭上了黑灰,还发着紫。
福海正给昭南打扇,此刻不忍直视,从袖子里掏出巾帕给了他用。
谭舟接过,胡乱在脸上抹了几把,朝昭南笑道:“还好王爷来了江东,还好平定了匪患,还好在州府屯了粮,也还好能有粮草运来江泾。”
支撑着他们打跑了南疆众人。
昭南心里高兴。
他听着耳边渐劲的风声,道:“你那时押运粮草来江泾,路途定是很凶险。”
“确实不易。”
谭舟煞有介事地点头,哇啦哇啦开始倒苦水:“江东水网密布,我们是循着水路来的。”
“到了江泾地界,看见的不是城郭,是浮在水里的尸体。”
他道:“有南疆,大昌的子民,也有两方的兵卒,泡得尸身发胀,手指头都蜷不起来。前来接应的江泾守兵就在岸上,拿着长矛拨开尸体,才能腾出一条道来。”
昭南听得心头一窒。
江泾的这场胜仗,是前方将士浴血奋勇之功,是八方协力驰援之果,也是这满江浮尸用命抢回来的生路。
战争残酷,莫过于此。
父母含辛茹苦养大的儿郎,在战场上,或许几日便倒下化为尘泥。
他探出指尖,状似不经意地用力搓了搓鼻尖,将一点酸涩压了下去。
福海心中也是一声长叹。
大昌是有许多地方都熬过来了。
可王妃的耳疾未见起色,遐北毗邻北辽,如今也没有熬出头,远远不到安宁的时候。
最近朝廷那边也有了风向。
阙京密报传来,内阁那边,借着战后抚巡地方,肃清余孽之名,准备往江泾和几处新平定的重镇,派几路观风使,并调拨京军随行。
战事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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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朝廷如此关切,如今烽烟稍缓,只需肃清残敌,反倒大张旗鼓的调兵遣将。
领队的人选,是由皇帝李修然亲自钦定,虽然还没颁布明旨,料想不出半月,就能定下。
携京军通往……这意欲何为?
莫非是想趁着大势正好,要在此时行那过河拆桥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