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02
深宫幽寂,秋霖脉脉。
望不断的玉楼金阙,昨日晴空下何其光耀,此刻却是雨迷雾锁,阴湿萧森。
钦天监千挑万选出的,近来最好的吉日,论理至少三日内都该是好日头。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
昨儿后半夜,便落下急雨,将窗下精栽细养的美人蕉浸了个透。
飞檐下,朱漆花窗支开一臂宽,湿润的晨风横灌进寝殿。
龙凤呈祥缂丝屏风外,男子支颐闲坐,鬓边朱缨微动,明黄衣袂上的金龙仿佛活过来,随风游动。
他自己则岿然不动,盯着屏风,眼也未眨一下。
屏风内,帷幔因风起波澜,红帐里隐约窥见半张芙蓉面。
突兀的冷意,惹得佳人蛾眉轻颦。
皇帝收回视线,眼锋淡淡扫过跪在不远处浑身发抖的婢女,继而平静地落在膝头书页上。
程芳浓还是头一回被冻醒,滋味并不好受。
睡意如蛛网,将她眼睫、神思交织黏稠,她眼皮也懒得睁开。
只探出几根细指,轻攥住绵软绸衾,将身子拢紧些,闷声闷气吩咐:“溪云,把窗合上,好冷。”
语气透着一丝不满的嗔怪,一如闺中时的娇懒。
可那把柔润的好嗓音,分明干涩许多,她却未察觉。
跪地的婢女听到这声唤,本能抬膝,想起身伺候自家主子。
一瞥见不远处的明黄身影,登时冷汗涔涔。
被风一吹,更冷,她抖得更厉害,哑然顿首。
咚咚,婢女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响声沉闷。
程芳浓蜷缩身形忍耐一息,并未听到预料中关闭窗扇的轻响。
只听见闷闷的磕碰声,凉风翻动纸张的声音,以及殿外杳然不真切的风雨声。
意识缓缓回笼,从粘稠一点点变得清晰,麻木的身子也渐渐恢复知觉。
腰酸得很,脊背、大腿像是被人掐过,有些痛,难以启齿的地方,灼痛感最是分明。
程芳浓茫然,她这是大病了一场么?
闺房也很不寻常,今日动静怪怪的,溪云竟没在身边守着。
还有药气,溪云不关窗是为散药气吧。
程芳浓懒懒睁开眼,乌润的瞳孔从卷长的睫羽底下露出来,朦胧的视野倏然被填满。
艳炽的□□凤锦绣帷幔逼入眼帘,她愣愣神。
这不是她闺房。
哦,昨日大婚,她已入主中宫,做了皇后。
阔近百丈的青砖御街,严整肃立的三千甲卫,光彩夺目的翟羽七宝凤撵,绵延数里的盛大依仗,描金镶玉的喜秤,虚弱俊朗的皇帝……
无数画面争先恐后复现在她脑海,雪花似地一片片沉积在她心口,滋生出越来越真切的凉意。
终于,程芳浓明晰了自己的处境,却还有些想不通,她深深吸一口气。
忽而,她余光捕捉到什么。
睫羽压下些许,目光被帷幔底下散乱的深色衣料吸引住。
花青色银线绣海鱼纹的衣料,皱巴巴的,可她依然认得,这是银鱼服,非皇帝特赐亲卫不能着。
宫中侍卫规格最高的服制,她只偶然见到一次,可这东西万万不可能,也不会出现在皇后床上!
浑身的异样强势抓取着她的注意,程芳浓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害怕,她刻意忽略那些不适,什么也不去想。
“溪云,溪云。”程芳浓带着哭腔,急切地唤。
溪云是自小跟在她身边的,此番随嫁的人里,最能让她安心的便是溪云。
程芳浓扒开刺目的鸳鸯被,发软的手撑在床上,忍着周身酸疼,勉力支撑起身子。
屏风外传来一声极低的呜咽,溪云想应声,张开嘴却哑了口。
该唤“小姐”,还是“皇后”?
发生了那样天崩地裂的事,在皇帝面前,她怎么称呼都是该死。
溪云从未这般不听传唤。
除非,她出了事。
程芳浓的心又是一沉,手忙脚乱倾身扯过床尾的喜服,料子已皱得不像样,可顾不得。
提在手里,正欲往肩上披,却瞧见喜服上撕破了一道不小的口子。
寸缕寸金的好料子,经纬俱裂。
一对精心绣制,栩栩如生的比翼翟鸟,生生分割裂痕两侧,好似被天堑隔绝。
不详的预感压下来,寒意从四面八方往她裸露的肌骨里刺。
“皇后醒了。”一道笃定的男声,从屏风外传来。
继而,是不紧不慢的步履声。
与她昨夜隔着喜帕听到的一样,却又有细微不同,脚步更从容些。
须臾,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