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貔貅
过了大年初一，走亲访友便多了起来。京中的官宦人家、勋贵门第，更恨不得借着由头来往交际。
借着串门的由头，林芷漪和黛玉一同出了府。那铺子在西城，离荣国府有段距离。可巧傅安按照林如海的吩咐，给黛玉也在西边置办了田宅。田是上好的水田，宅院离国子监很近，便是黛玉以后不留在京城，这些田宅变卖折现也能比当下买时高卖个好价钱。
早在三天前，林芷漪便给了来旺钥匙，先带人把铺子和后头的院子清扫了一番。今日和黛玉到时，牌匾门头已经挂上去了。
“香舍！”黛玉走下马车，抬头望向店铺匾额喃喃念道，转而侧首一笑，“旁人都叫什么千香阁、万妍坊，你起这名字可真是毫不加修饰。”
林芷漪满意地抬头打量，拍了拍手，“让人一看就明白不好么？走，进去看看去！”
二人踏入大门，来旺正和一个小厮拿着鸡毛掸子清扫柜台。
“这里头倒是宽敞。”黛玉环顾四周，待回头去看林芷漪，却见她眉头紧蹙，神情也并非在门外那般怡然欣喜，不由关切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
林芷漪打量了一圈，神情愈发不悦，吓得来旺赶忙停下了手中的活，紧张地站到她跟前等着吩咐。他本也就是跟着舅舅出来京城办事，没想到姑苏这位漪姑娘竟然要置办一个香露铺子，还让他出面当掌柜。这简直就是天大的馅饼砸到自己头上，自然万般珍惜、尽心尽力去打点。本以为能得来一顿夸赞，却没想到从进门到现在，漪姑娘都一言不发。
“东家，您……可是有何不满意？您尽管说出来，我立马就去重新弄。”
林芷漪回过神来，忙宽慰来旺道：“哦，不是对你做的事不满意，是我自己觉得缺了点东西。”
来旺一听，总算松了一口气，“缺东西呀！您说，我立马给您跑腿置办去！”
林芷漪却摇了摇头，“不是缺一样两样。”
来旺一愣，“啊？缺很多？”他挠了挠头，也跟着打量了店铺一圈，货架、摆设，都是按照吩咐去买的，他还特地去沿街几家胭脂铺子看了看，学了人家的样子。
“我给你的银子，你都用完了？”
听到林芷漪发问，来旺忙转身从柜上拿来一个账簿，“那哪儿能都用完？我给东家省了一半！您看……”
“谁让你省的？我说了，这架子要黄花梨和黄杨木的，所有的匣子都用沉香木，那个角落里的匣子要用紫檀木；还有这架子上放置香露的垫子得是云锦包着棉。”
来旺听罢，不由心里委屈，面露难色道：“要是都按您说的去置办，那银子哪里够？”
林芷漪深吸一口气，“我知晓你初心是好的，想要为我省些银子，可这是不能省的。如若不够，你当速速回我，由我另想法子。”
傅安见多识广，明白自家外甥是犯了大忌，忙给来旺使了个眼色，来旺一激灵，赶忙低头认错，“东家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还自作主张，这就给您去换。”
傅安叹了口气对来旺道：“能退就商议着退，如不退则让些折损钱，给漪姑娘造成的亏，就从你日后的工钱里抵吧！”
从扬州林家打交道到现在，林芷漪也晓得来旺是个老实人，多半只是想帮她省些银两，并非有意欺主、托大拿乔，现在得知自己做错了事，急得满头大汗，便也不多怪罪他，只同他道：“确也是银两不够。”
黛玉看出了她的心思，忙劝阻道：“贵太妃赏赐你的那些东西，你可千万别动了心思去典当。那都是宫里出来的，若是叫人看出来就惹祸上身了，传出去对你也不好，你且好好收着。如果真缺，我借给你。”
“怎好让你出？我还有体己银子的，上回重新分家，我们家也得了一笔。”
傅安一惊，黛玉也流露出讶异，“虽说我知你做香露的手艺，也懂你一心想做好，可你怎好用这个银钱？不留做嫁妆了？”
林芷漪哑然失笑道：“谁说我要嫁人了？”
“啊？漪姑娘，难不成你又要反悔不嫁给我们公子了？”
众人闻声，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沈珣竟然到了门口。还未进门，就正好听到林芷漪同黛玉说的这个话，暮山忍不住惊呼出声。
沈珣微微一笑，“暮山莫要胡说，漪妹妹本就从未应允说要嫁与我。”
暮山不大高兴地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父母之命定下的婚约，还想赖账不成！”
不想正被黛玉听了个一清二楚，顿时十分不悦地反驳道：“我姐姐可从来不做赖账的事，哼，如若有赖账，那也是你们。”
暮山也支棱了脖子，抄了抄手道：“我们公子可从未想过要悔婚！”
黛玉轻瞥一眼沈珣，冷哼一声道：“那便看春日后，状元郎骑马簪花游街，打不打我们府门口路过了。若是路过，我姐姐便请他进来喝杯茶。”
“嘿！我说……”暮山登时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林芷漪忍不住低头笑笑，又看了看黛玉得意骄傲的神情。
沈珣也忍不住笑了，却并不与林芷漪争辩，只道：“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没有难处。”林芷漪矢口否认。
沈珣一笑，“那你便是不诚了，我看错了人。一年后我便收回铺子，租赁给他人。暮山我们走！”说罢，便要转身往外。
“哎！”林芷漪从背后叫住沈珣，不免有些羞赧，“确有难处，缺钱！”
沈珣驻足，半侧过身来，笑道：“自己想法子吧！”
暮山挤了挤眼睛，忙小声问道：“您还真不帮啊？”
沈珣笑而不语，只大步转身走去。
铺子内的来旺几人面面相觑，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这公子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怜惜小娘子！难不成就是特地过来看热闹的呗！
黛玉正想说沈珣两句，见林芷漪一言不发，忧心她心里委屈又隐忍不说，忙道：“离家前爹爹给了我不少，这些我都能做主；家里凤姐姐手里是有银子的，只不过不大想让她们晓得这些事情。”
“傻玉儿，自然不能动你的。”
黛玉莞尔一笑，“就当是借给你。”
林芷漪也笑笑，“不，东家可以不止我一个，得找个貔貅让他吐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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