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招摇
谢灼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眨了眨眼,仿佛没听清:“……什么?”
沈祭雪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已经成亲了。”
水镜前,曦和仙君的笑声戛然而止。
望舒仙君以袖掩面,低声道:“这下……可不妙了……”
司命星君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成,成亲?和谁?什么时候的事?命簿上没写这一段啊!”
唯有月老,在最初的震惊后,猛地想起了什么,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冷汗如瀑。
“哎哟!不好!”
其余三人齐刷刷看了过来。
月老脸上半是恍然半是懊悔:“升仙大会那日,我赠了这小仙一条红线,许她一段姻缘。”
“这小仙该是将那红线收在了身上,轮回中,除却帝君,那红线又为她引了一位命定之人……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望舒扶额叹息:“阴差阳错,孽缘天成。”
司命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这下可好,帝君归来之日,只怕不仅是他的司命府,连月老的那座姻缘殿都要被一并扬了!
山道上,沈祭雪转身欲走,衣袖却被一股力道轻轻拉住。
谢灼拽着沈祭雪的袖角,追问道:“成亲了?和谁?什么时候成的亲?”
沈祭雪蹙眉,甩开他的手,冷声道:“与你无关。”
“怎会无关?”谢灼立刻接口,绕着沈祭雪转了一圈。
“在下对姑娘一见倾心。只是姑娘慧眼识珠,早早觅得良人,在下也不好强求名分。”
“眼下我重伤未愈,无处可去,仇家还在四处搜寻……姑娘救人救到底,收留在下几日可好?在下洗衣做饭,暖床叠被……样样皆可!”
沈祭雪:“……”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去看他,也不答话,足尖一点,迅速朝山下掠去。
半日前,她与洛逢春在合欢宗几位长老的见证下拜堂。然而天地刚拜过,高堂还未及敬,凌云宗的人便急匆匆闯入,言说宗门有变,强行将洛逢春带走了。
这亲事只进行了一半,有名无实,甚至名分都未完全落定。
她心下烦闷,想着入后山采药,顺便散散心。未曾想又遇上了谢灼,于是本就不怎么美妙的心情雪上加霜。
沈祭雪最终也没能甩掉谢灼。
这人身法诡谲,如影随形。她隐匿气息,钻入密林,不过片刻,那人就会倚在某棵树上,笑吟吟地朝她招手。
沈祭雪只好对他视而不见,继续往回走,权当身边多了一只羽毛艳丽且聒噪不停的鹦鹉精。
合欢宗山门前,守门的弟子本是倚在门边调笑,远远看见沈祭雪回来,刚想打个招呼。目光触及她身后那抹惊艳绝伦的绯红身影,顿时张大了嘴。
二人从山门一路行去,目光如织。
有惊诧,有好奇,有探究,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惊艳与兴趣。窃窃私语声在两人行过处蔓延开来。
“那是谁?跟沈师姐一起回来的?”
“不知道啊,生得可真好看……比洛公子还……”
“嘘!别瞎说!不过……沈师姐刚成亲,怎么会带人回来?还是这么个……张扬的人……”
沈祭雪清晰地感觉到那些黏在背后的视线,额角跳了跳。
在踏入院门的前一刻,她终于忍无可忍,停下脚步,转身盯着谢灼,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招摇?”
谢灼闻言,一脸无辜地指了指自己的脸:“姑娘,这可冤枉在下了。招摇?”
他叹了口气,语气理所当然,“我这张脸天生如此,难道要我用布蒙起来,或者毁容以示低调?那岂不是暴殄天物?”
沈祭雪:“……”
她转身,“砰”地一声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谢灼眼底的笑意深了些,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
院子不大,十分整洁,除了几畦药田,便是晾晒的草药,毫无装饰,与合欢宗其他地方的精巧旖旎格格不入。
沈祭雪不去理他,径直走进药庐,开始处理从后山采回的幽昙花。
谢灼就自己找了张石凳坐下,手肘支在石桌上,托着腮,毫不避讳地看着她捣药,分拣,熬制。
沈祭雪起初还能无视,但时间一长,那人的存在让她无法专心。
沈祭雪动作一顿,放下药杵,有些气恼地看他:“你难道没别的事可做吗?”
“有啊。”谢灼答得飞快,“看着姑娘,就是我目前最重要的事。”
“……”
……她就多余问。
沈祭雪重新拿起药杵,念了几遍清心诀,试图让自己心无旁骛。
谢灼唇角勾了勾,也不再出声,只是静静看着。
一时间,小院里只剩下规律的捣药声。
又不过两三日功夫,小院不再清净。总有女修三五成群,借着请教医术,赠送灵植的名义前来探望沈祭雪。
“沈师姐,这位公子……是你什么人呀?”一位师妹小声问道。
沈祭雪头也不抬:“捡来的人。”
“哇!在哪儿捡的?现在还可以捡吗?”师妹双眼放光。
沈祭雪:“……”
她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可以把谢灼扔回后山,再让旁人捡一遭。
……还是算了。
毕竟祸害遗千年。
沈祭雪叹了口气,认真劝道:“你年纪尚小,离他远点。此人虽貌美,但品行不端,不可深交。”
师妹笑吟吟地看着她:“师姐,不碍事的。虽然他品行不端,但实在貌美啊!我只是看着,便欢喜得很。”
沈祭雪沉默了。
她彻底明白了,跟这群被皮相迷惑的人,多说无益。
又过了几日,沈祭雪嫌人来多了太吵,让谢灼从院中搬了出去。
本意是想让他知难而退,结果谢灼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说动了掌管客舍的师姐。
不仅分到了一间雅致的小院,位置还恰好离沈祭雪的药庐不远,明目张胆地住了下来。
沈祭雪的院落久违地恢复了清静。
这日,沈祭雪在药庐配制一种新的丹药。谢灼慢悠悠地走过来,倚在门框上,看着她称量药材,动作行云流水,一丝不苟。
“沈姑娘,”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多了几分探究,“你似乎对合欢宗的功法,很不以为然?”
沈祭雪手上动作不停,微微蹙眉:“道不同。”
“哦?”谢灼挑眉,“那姑娘的道是什么?医道?济世救人?普渡众生?”
沈祭雪抬眼看他,没有回答,反问道:“你的道又是什么?”
谢灼笑了,面上带着几分恣意狂妄:“我?我的道,自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