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十八层地狱见故人1
三夭的心跳得很快。
失重感从四面八方袭来,让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害怕得闭上了眼。
并且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布料。
那是跳下去之前抓紧的昭风的袍角。在三夭潜意识里,面前这个人还是很可靠。
一转眼就跌入了一处怀抱。极速下坠的过程中,三夭听到身后清晰的心跳,以及四面被衣袍包裹的安全感。
“别怕,我在。”
就这一句轻轻的低沉的话,三夭果真不害怕了。只躲在昭风拉开的衣袍里想: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难道一直在看她?
这么一抬头,便直直对上了昭风的眼。
尽管这不是他的身体,尽管傀制成的肉身没有呼吸,可三夭还是在过近的距离下稍稍红了脸。
又听昭风轻笑一声。
三夭立刻扭头,觉得好没面子,同时伸出双手用力把人往外推。
就这么松动了一刹那,昭风瞳孔骤变,迅速伸出双手将人拉了回来,紧紧环抱住她,后怕道:“危险,忍一忍,很快就到底了。”
三夭微微屏息,不是被吓的,而是在昭风过于用力的双臂下稍稍呼吸不畅,并且失了神——她好像做错事了。
昭风的担忧透过过紧的双臂传递给三夭。瞳孔骤缩还未恢复,他喘着气,尽管傀不需要喘息,但他下意识在调整呼吸,似乎想透过用力的呼气摆脱什么。他在害怕,甚至恐惧,仿佛从前失去过某个重要的人,而如今差点历史重演的那种恐惧。
这样的昭风,三夭还是第一次见,并且为他担忧起来。她伸出双臂,紧紧回抱了他,用笨拙且生疏的方式安慰他:“别怕,我在。”
下坠的过程十分漫长,速度也十分快,周遭的一切模糊成影,三夭无法看清那些个地狱场景,可周围充斥着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
昭风已经缓过神来,一声凄厉的鸣叫差点刺穿三夭的天灵盖,令她禁不住哆嗦。
昭风捂住她的双耳,温柔的声音透过相触的身体传递:“他们被关着,不会出来的。”
三夭摇摇脑袋,表示自己并不害怕:“做过恶的魂灵,真的都会下地狱么?这些说法,难道不是拿来吓小孩的吗?”
昭风道:“在人界说来是吓小孩的,可在鬼界却是真的。生人做多了坏事,身上染了太多因果,就会聚集戾气和怨气,死后带下地府,忘川水只能洗掉人心的痴妄,却洗不掉沾染的旁人因果,所以那些黑色的亡灵必须送到地狱下洗刷周身黑气,直到不再四溢,方能回到上边投胎。”
三夭忽而想起那个浑身漆黑的柳云:“难道他也下过地狱?”
昭风顺着她的描述想起此人,点头道:“他身上的因果少,的确在第一层待了一段时间。”
三夭想果然是在地狱里耽搁了时间,才叫她碰上。
昭风瞧她咬牙切齿的模样,轻笑道:“善恶有报,说到底是人的一厢情愿。然而这样死后的惩罚对生人实在没有太大的约束力。可也算是聊胜于无了。十八层地狱,倒是歪打正着,我们在这里听到的所有声音,那是受难的阴魂们绝望的哭泣,”
他们在在往下坠,一直下坠。
“我们要去哪里?”三夭问。
“第十八层,世上最危险、让恶鬼们都闻风丧胆的地狱。梦若和藤妖是从这里逃走的。”
说话间,三夭感觉扑面而来的不详的气息,下降的趋势放缓,接着到底了,可昭风还是抱着她不放手,三夭正想自己下来,却听他沉声道:“先别动。”
三夭立刻停止挣扎,她感觉到昭风的紧张,屏息凝神一会儿,感觉到昭风飞掠过一些地方,终于停下来,才悄悄从他的长袍里钻出来。
这么探头一看,她惊呆了。
眼前是一片黑沉沉的死气,只有脚下连片刺目的红在迅速移动。间或穿过昭风的脚底。离得近了,三夭才看清那是什么事物。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花。
又是火麻花。
那是这片天地的唯一光源。数百万的花联结成这片触目惊心的红,铺陈在地上,就像血液组成的蜿蜒的河流,迅速移动,是为了吞噬微光之下的黑气。
那一丝一缕的黑气,就像鲜活的生命,挣扎不休躲避着汹涌而来的血河。
十八层地狱没有想像中的各种酷刑,只有这样的花和黑雾缠绵不休,似乎没什么可怕的,可三夭知道并非这么回事。
血红爬上了昭风的脚踝,三夭听到他难忍的闷哼,不过眨眼间,原本完好无损的双脚就被腐灼得面目全非。
“别下来,我只是个傀,这些东西伤不到我,我没事的。”
感受到三夭的挣扎,昭风忽然朝她传音道。
怎么可能没事。
三夭从他微微颤抖的声线和颤抖的睫毛探出,昭风是极痛的。
可痛成这样,昭风却不躲不避,任由红花混着黑气缠绕上他的膝盖,昭风打横抱起了三夭,却还在安抚她,“别怕,它们只能上到这种程度。”
果然,再往上就爬不了了。
三夭不敢再挣扎,只尽己所能地伸出藤蔓试图治疗他。
直到身后响起一片鬼哭狼嚎。
三夭透过昭风的肩膀看到身后的众人——虽然迟到,但还是来了。
四根筷子兄妹们噼里啪啦落在了这片泥潭里,瞬间原形毕露,大叫的大叫,跳高的跳高,可愣是一个人都没法离开这地面,像从前那样漂浮在空中。
只好忍着疼哭叫道:“这什么鬼地方!”
这话一落,空气中似有隐隐变化,血流和横冲直撞的黑色都停顿了片刻。
片刻之后,汹涌朝那发出动静的方向涌去。
就像恶鬼扑食,速度比它们逃亡时还快,眨眼间就将那群人包围起来。接着欢快地从头到脚缠绕上去,把他们包成一团黑粽子。血河也紧跟其后,一寸一寸沿着黑气攀爬上去,黑粽子又成了红粽子。
可其中的哀嚎声越来越剧烈。其中夹杂着黑白无常气急败坏的怒吼:“叫你乱叫,这下好了,给恶鬼成人粽子啃了,还连累我们闻他们口水!”
一叉子将肉粽子叉出一条缝,钻出黑白无常的脑袋。
那些黑气和血水似乎很怕黑白无常手中的钢叉。此番避之不及,连忙将它们吐了出来。
将将落地,白无常嫌弃地拍拍身上的污秽,那些足以腐蚀肉身的血水对他们而言不过寻常的水,连皮都没破,还有闲情嘲笑那边重新裹好的粽子们:“自作自受!等着吧,生魂对受刑的多年的恶魂来说,就像美味的补品,你们活不长啦。”
没想到鬼差这般恶劣,三夭觉得他们也许也在报刚见面时的恐吓之仇,却也是真的能做到冷眼旁观。
地狱的魔花有腐蚀性,搭配起黑气简直一往无前。昭风泡进血水里的腿骨头被腐蚀得只剩下一点,那边的扇骨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与此同时,三夭心念一动,凌霄剑从她灵海中呼啸而出,发出一阵激越的争鸣。
正在蚕食的血粽子停下口中的动作,呆呆朝声响处望去,三夭已经化作藤身,一端缠上凌霄剑,一端裹上昭风,直朝天上而去。
凌霄剑一路发出嗡嗡之鸣。不知是声音很响,还是三夭的生魂就是比旁人的香,那边的血河立放弃到手的美味,转而追另一边遥不可及的佳肴。
三夭御剑溜着他们四处乱蹿,可地府里无灵气,三夭用的不过是体内残余的最后一点灵气,也支撑不了多久,而血河仿佛有无穷无尽的精力,速度始至尾都没有慢下来。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三夭问:“昭风,你既然选择下来,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昭风被三夭藤挂着一路飞荡,正用身体的其他部位填补腿部的亏空,闻言已经翻身上了凌霄剑,道:“若你愿意相信我,就让我操控它吧。”
三夭毫不犹豫让出了凌霄剑的控制权,便见昭风操控着剑极速飞去,他的内丹仿佛藏了无穷无尽的灵气,把底下的恶魂们驱使得团团转,险些将三夭都绕晕的时候,昭风忽地往一处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