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师兄
云临泱抬眼看向他,静待他的回答。
渡危被她盯着,没有退让半步,避重就轻地点出他想要的答案:“所以器灵逼着我把你带走,是因为你身上有我的识庭脉。”
鸷霄如果这时候有意识,必然会在他脑中展开激烈的反驳。
不是啊——不是啊——我是怕你以后记忆恢复,想起来自己当时没带她走,后悔得胸闷气短肝肠寸断一剑捅了自己怎么办?
但它的灵力已经稀薄得不能再稀薄,此时只能躺在渡危体内呼呼大睡。
云临泱拧眉,她刚还没来得及捋到这层关系,果然,器跟随主人,会优先为主人考虑。
她迎着渡危的目光,一字一顿:“为什么不跟我说你曾经见过我?”
渡危早见过她,甚至还与尚是一具没有五官尸体的她度过了半年,还被鸷霄透露了玄流冰晶的存在。
等一下。
万年玄流冰晶。
她想起来渡危问她:
“这是我送你的吗?”
她当时点头了。
世上的万年玄流冰晶仅有一块,稍微有心的修者去打听一下,都能知道它曾经归给了谁。
那陈决……有没有告诉他?
而他,是否告诉了陈决那个梦境?
云临泱罕见地紧张起来,极力让脸上表情镇定,指甲却重重地陷进指腹。
渡危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嘴角噙着笑意,将手上的琉璃簪转了一圈。
哦,她反应过来了。
在他想要重金买下玄流冰晶时,陈决就与他说过,它曾经的主人,是那个杀了妖王挑起两族混战的南明少主。
他那时没什么表示,只说这是件不俗的材料,有心取之。
但他现在不太想告诉她,还想继续假装自己不知道她是云临泱。
莫名其妙的……但就是,想等她亲口告诉他。
“因为你谎话连篇。”渡危逼近她,显出盛气凌人的姿态,“你明明是借尸还魂,却说什么为门派复仇失去记忆。这世上从未有过什么复生的法子,恐怕你是用了什么邪门的功法,不敢告诉我罢了。”
他话音刚落,衣襟便被一股强大的拽力扯下,他被迫垂头,对上云临泱艴然不悦的眼睛。
她很生气。
因为他说她父母给她准备的身体是邪门的功法。
渡危从前虽然经常与她拌嘴,但绝不会说出任何诋毁、污蔑她的话来。
在其他忮忌她、忌惮她的人对她出言不逊时,他也一定是第一个出头的人。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思考的那个问题。
渡危失去记忆,又被遗忘,从他人认知和自我认知的角度上,都被抹消。
那他还算不算是渡危?
她现在觉得不算了。
帮她修玄流冰晶的是她师兄,去百妖荒寻她的是她师兄,替她出头的是她师兄,照顾长灵宗一大群师弟妹、和大家一起长大的人是她师兄。
……才不是眼前这个投奔到紫极宗的废物。
云临泱感觉眼眶有些发涩,破罐破摔道:“是,我撒谎,我恶毒,我用了邪术借尸还魂,哪有什么门派,哪有什么狗屁师兄妹。你不过是我的报复对象,所以我不仅挖了你的识庭脉,让你做一个废物器修,还让你的器灵胁迫你帮我复生。怎么样?听到实话后满不满意?”
她恶狠狠地说完,用力地甩开了渡危的衣襟,让他险些站不稳。
渡危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感觉自己的心脏有些空。
他的唇舌干涩,半天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她干脆撒谎撒到胡编乱造的程度了。
看她气愤的模样,不是他的目的吗?
为什么,他霍然觉得自己四肢百骸的力气都被抽干,像是一具笨重的傀儡,失去了丝线的牵引后,每迈一步,就要轰然倒下。
他觉得他的心脏里、脑海里、四肢和五脏六腑里,都有声音在告诉他。
你做错了——
为什么?
他是怎么了。
怎么会如此的,难过?
云临泱看他怔住的模样,明明还在平复心绪,却蓦然升起一种自己话太重了的感觉。
但只是一瞬,她就否决掉自己的想法。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一点都不想修改或者解释。
如果他真想告诉别人她是什么借尸还魂的怪物,就随便他去好了。
她不在乎。
又不是没死过。
云临泱掀起被子,放话让渡危滚。
她的心不困,还全是怒火,但她的身体困了,需要睡觉。
渡危的指甲陷入掌心中,拳头握起又放下,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往外走。
等走到门口,准备关门时,他倏地想起——
这是他的房间。
他抿了抿唇,又走回来,气势不足道:“这是我的床,要走你走。”
云临泱觉得他不知好歹,感觉身体也不困了,掀开被子起身,吼道:“不想滚就跟我打一架,来,看看你是不是个废物!”
渡危思索一会,问道:“赢了的人留下?”
“放心,我从来没输过。”云临泱说,“你怎么样都得滚。”
-
渡危觉得自己真是有病。
居然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和她一起站在屋顶上比试。
他握着手里的黑剑,看向对面在朝玄流冰晶发脾气的云临泱。
云临泱强行从渡危手里夺过玄流冰晶,但不论她怎么注入灵力、骂它、摔它,它都不为所动。
完全没办法像下午一样变成灵器!
夜色正浓,树影婆娑,琉璃簪在屋檐上的树影里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云临泱觉得它像是在嘲讽她,又开始对它进行辱骂。
“一动不动的,还不如路边的石头。”
“奇丑无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