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回归
“咳咳咳……”
华丽阁楼内，离孤身上的白衣散落着点点腥红，他歪歪的靠在门上，抬手随意抹去唇边的鲜血，“璟哥还是老样子，真好。”
“可惜，差一点就能杀掉昭弋了……”离孤眼里闪动着偏执与疯狂，“不过璟哥会为了[问山海]回来找我的，一定会的……”
四年前，他还只是个半大孩子，身怀地级灵纹[琢天工]，被嘲讽是没用的废灵纹，直到遇见桑璟。
飒飒竹林中，离孤傻傻地看着面前的人，他原是为了躲避旁人的追打戏弄才进来这里的，却不料遇见了一个神仙。
“你这小孩也太蠢了，伸手。”说话的人一袭红衣，约莫十六七岁，身形清瘦，容颜昳丽得让人移不开眼。
离孤怔怔地伸出左手，青紫遍布，桑璟给了他一个爆栗，“右手啊小蠢货。”
“好。”离孤缩瑟了一下，怯生生换成右手。
桑璟面露满意，释放出一缕灵力蹿进他的手心里，丝毫没有以大欺小的羞愧感。
“本少爷今日心情好，教你一招，看好了，废灵纹是怎么把那堆人打得亲娘都不认识的。”
他说着抽出一张符纸，离孤眼花了一瞬，再看竟已从竹林到了家宅之内，还未反应过来，大堂忽然传来乱嚷嚷的动静。
离孤迟疑片刻，还是鼓起勇气小跑过去，躲在门缝边偷看。
红衣少年神采飞扬，手中血色丝线延长，狂舞着爬满墙壁，平日里欺负自己最狠的几个人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桑璟把一干人打得人仰马翻，纵声笑道：“我当你们有多大的能耐，原来只是一帮连废灵纹都打不过的废物。”
“小蠢货，过来。”桑璟朝门口勾手，离孤听话出来，看向他的眼神充满惊羡与浓烈的痴恋。
桑璟看着面前矮矮的小孩，越看越觉得蠢，语重心长道：“看懂了没？”
眼前少年面容素白，眉间一点红痣，微微垂眸，像极了传说里的慈悲神明，离孤莫名生出一种想匍匐跪拜的冲动。
见这蠢蠢的小崽子又不知道神游去哪片天外了，桑璟喃喃道：“出师不利，要找的人没找到，反倒遇见个烫手的蠢山芋。”
离孤刚想开口说话，桑璟就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头：“我不想听，声音小得跟猫叫似的，以为我会可怜你吗？以为可怜就不会被他们欺负吗？”
“就没见过这么笨的，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但凡你动动脑子都知道[琢天工]有多强，你再随便学点东西，不是吊打这帮人吗？”
桑璟的语气满是恨铁不成钢，离孤弱弱点头，期期艾艾问：“神仙哥哥，我叫离孤，你叫什么名字呀？”
桑璟一愣，随即笑道：“蠢是蠢了点，小嘴倒是甜。”
“我叫桑璟，日出扶桑，珺璟如晔。”
那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琢天工]不是废灵纹，他不是废物，桑璟这个名字从深刻进他的生命里。
时隔四年，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无知孩童，当初的诺言也该实现了。
离孤把玩着[问山海]，神色带着怀念和癫狂，“璟哥，你终归还是要回到我的身边。”
瀛洲城。
城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火树银花中，不断有修士穿行而过，犹如一条黏稠的河流，河流尽头，各种法器摆在高台之上，诡异纹路附于其间，似乎还在缓缓律动，令人毛骨悚然。
——那竟然每一件都是灵纹法器。
青年守候在一旁，嘴角噙着温和笑容，头顶的血色丝线隐约可见。
十里长街，红衣人戴着狐狸面具，像一条小鱼似的灵活前行，嘴里念念有词：“累死兽了，这病鬼最好早点去和阎王爷称兄道弟……”
离孤坐在阁楼边缘，死死盯着那道身影，心潮澎湃，血色丝线悄然伸出，红衣人却蓦地消失在视线里，离孤心头一跳，熟悉的气息已经笼罩了他。
“离孤？”红衣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不远处的人。
离孤激动得脸色发红，疾步上前，“璟哥，你回来找我了。”
红衣人眼中闪动着碎光，微微颔首，离孤突然笑了起来，“璟哥，我知道你想要[问山海]，我也想向你讨一件东西。”
“如果我说我是为你而来的呢？”
闻言离孤一把扣住他的手腕，轻轻摩挲着微凉细腻的皮肤，眼神中的病态倾泻而出：“那我真是太高兴了，璟哥……”
“这世上，没人比我更爱你了，我一直一直虔诚地爱着你。”
这份独属于自己的殊荣让离孤心脏狂跳，痴痴地看着他，红衣人眉眼带笑，抬手温柔抚上离孤的脸颊。
“小崽子。”
“下次眼神放好点，别再随便拿别人的东西了。”
这是离孤在世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他不受控制倒下时，脸上还交织着虔诚与病态的神色。
楼下，负责拍卖的青年身形一滞，接着场上维持秩序的守卫也不再动作，整个瀛洲城都陷入了停滞，人群开始躁动。
红衣人拾起掉落的[问山海]，掀开面具丢到一边，转眄流精，眉心一点赤红，可不就是人人喊打的桑璟。
修士们已经开始争夺台上的灵纹法器，碧蓝天幕竟在不断涌动，眨眼间，浩荡青冥便成了无边沧海。
桑璟看看上面，又看看下面，眉毛都快绞成一条了：“倒霉催的走到哪儿都不太平。”
他把[问山海]揣进怀里，浑身散发出金光，虚空中逐渐显现出一个巨大的古怪兽形，四足如天柱，有长尾，头生双角，通体漆黑，身披坚硬鳞片，像是麒麟中的变种。
“吼——”
古兽吼声如雷动，海水倾注而下，迅速淹没了偌大的瀛洲城和无数修士，天崩地陷，一时间哀嚎遍地，声声凄厉。
少倾，古兽踏水而行，口中衔着桑璟的躯体，径直冲向高空，身后瀛洲城已化为一片汹涌的汪洋大海。
潮城外，一人破海而出。
“哈哈哈我自由了哈哈哈……”
“那个死病鬼肯定落进伏恶司手里了，人死债消，我看这破契约还怎么困得住我堂堂圣兽哈哈哈哈。”
“诸事毕竟，今日大吉大利！”
凉皮占据着桑璟的身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疾驰向远处，一朝翻身奴隶把歌唱，春风好不得意。
想起往日被桑璟压迫的桩桩件件，凉皮狠狠掬了一把辛酸泪：“这段孽缘终于是要了结了，都怪我当初眼瞎心盲，没有看清那混账的真面目。”
就在它即将掠过山头时，背后凭空出现一道裂缝，凉皮心觉不妙，奋力迈开双腿想向前跑，身体却不如愿向后飞去。
“不，不不不……”
凉皮拼命挣扎，眼睁睁看着山头离自己越来越远。
“桑璟——我□□祖宗十八代——”
裂缝骤然消失，它不甘的声音回荡在山间，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小巷内，桑璟窝在墙角，死活不肯抬头，云惟清和应不渡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立刻飞到十万八千里外，又怕昭弋一剑把人捅死了，三思又三思，两个人默契的杵着没动。
昭弋看着墙角的人，两肩抽动，耳廓还泛着浅红，他抿了抿唇，慢慢向前挪动，云惟清屏住呼吸，一把抓住应不渡的右手。
莫非传闻是真的，昭弋当真对桑璟一见钟情，甚至还有鱼水之欢？！
云惟清吃到大瓜，手下不自觉用力，应不渡挣了挣，云惟清抓得更紧了。
应不渡：“……”
昭弋人高腿长，这点时间就已经挪到了桑璟身后，桑璟低着头，他缓缓伸出手。
云惟清：“！”
应不渡也微微收敛了声息。
身后的暗流涌动桑璟一概不知，只一心一意蹂躏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