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明月
那样一双眼波流转的眼,偏生盛了三分明月清辉。
鸳鸯在他的眼眸中游曳,水中月也在他的眼中泛起清波。
周昀的话落在舒砚的耳中,刹那间,舒砚眸中一抹惊异闪过。
话已经直白至此,她又如何能不明白那酒中是什么,这般腌臜的手段,竟然也被拿了出来。
在那些人的眼底,她和周昀这一场婚事到底是什么?
用上了这样的手段,便是那些好事者自以为是,觉得是在助他们二人,殊不知这是最大的折辱。
在他们的眼里,这场婚事不是情结连理,也不是交易,只是一场该有肉.体结果的戏码。
周昀啊周昀,你的温和与顺从,到底换来了什么?
舒砚深深吸了几口气,松开了抵在周昀脖子上的金簪,轻轻推开他,而后兀自扶着桌角撑着自己的身体。
转过身,铜镜照映着她的影子。
身后交叠着周昀黯然的视线,下一瞬,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满是惊诧,以及来不及阻止的悔色。
舒砚用金簪在自己的胳膊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血珠一丝丝渗出,周昀想要扶住她,可又觉得舒义明抗拒自己的触碰,叠声问道:“何苦伤害自己?!”
舒砚施施然笑了一声:“我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做出失控的事。”
周昀僵在空中的手轻轻颤了颤,舒砚将金簪搁在案上,身后的周昀神色焦急。
“宫中这些东西一向厉害,你万不可再伤害自己。”
“确实厉害,”舒砚咬着舌尖,“不过划一下也够了,周昀,你说你会帮我?”
周昀上前一步将金簪拿起,藏在了舒砚看不到的地方,神色复杂地凝视着舒砚的侧脸,他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这个人。
满身谜团,时而狷狂,时而矜重隐忍。
即便两个人离得这样近了,他还是琢磨不透。
就像天上的玉盘,明明悬在那里,照出来的光总是那么冷。
周昀伸手,终是忍不住搀了舒砚一下,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叫人多送几壶温水来,醒神的茶也一并送进来吧。”
周昀应声:“可需要叫府医?”
“不必。”
未成想她拒绝得如此干脆,周昀忍不住问其缘由:“你讳疾忌医?”
舒砚被他虚扶着坐下,整个人塌陷在椅子的软垫上,闭上眼睛不准备再回答。
如此,周昀只能推开门吩咐下去。
门外的守卫早就撤了,院子里连丫鬟都少了许多,周昀走了一段距离才唤来了人。
那侍女见到周昀如此,还以为出了什么差错,眸中那点旖旎的揶揄也渐渐消失。
周昀将舒砚需要的吩咐出去,又让人唤吉祥过来。
他在院中亭子里坐着,月色泠泠照在他的婚服上,周昀怔然看着精致华美的衣衫,冷月仿佛照进了心里,长风裹挟着他的思绪,只落在了红烛影动的室内。
窗纸上映出了一道身影。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断思绪,吉祥焦急上前,连礼都顾不得,问道:“公子怎么会在这,发生什么了?”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周昀,只以为景珩长公子受了什么委屈。
“我无事,倒是舒义明……”
吉祥下意识接道:“她有事?还有人能奈何得了她?”
话说出口,周昀侧目瞥向他,面上虽无责备之意,但那一瞬的眼神也足够让吉祥警醒。
吉祥向来忠心,但平日就有一个嘴快的毛病,在外人面前不显,但在周昀及其心腹面前时,这嘴快的毛病便显而易见了。
触及到周昀目光的一瞬,吉祥立刻行礼认错:“是吉祥无状,以后万万不敢了。”
“以后的长公子府不是我一人之天下,放尊重些,你可懂得?”
“是,吉祥谨记于心。”
说罢,周昀叫他起身,抬眸看着天边一轮皎洁的明月,不知在想什么。
于是吉祥忍不住叫他一声,终是将出神的周昀唤回神。
沉吟片刻,他说道:“我院子里的吃食酒水,都是谁置备的?”
吉祥当即面色一变,脸上冷汗顷刻间流了下来,却还是先回话。
“今日事务繁杂,吃食酒水过了好多人的手,吉祥查了又查,最后我送进去时,那里面不曾有毒……吉祥这就把那些人都叫来!”
“明日吧,”周昀起身,面有倦色,“叫人备些醒神的汤来,送到屋里。”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那朦朦胧胧的身影上,月影长长,周昀便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
片刻后,醒神的汤备好了,吉祥请示后便准备端进去,周昀凝视着那汤盅,问道。
“可有经过旁人的手?”
“不曾,这柑皮汤是奴婢自己煎的。”
闻声,周昀点了点头,眸中的小心谨慎终是稍稍落了一些。
推开房门,穿过掩映的珠帘,那有些单薄的身影静静靠在一处。
舒义明的额头上一层薄薄的虚汗,脸上红晕已经褪去了大半。
听到推门声时,阖上的眼皮倏地掀开,一双墨色清凌凌的眼睛一瞬间攫住了周昀的身影。
下人将身后的门关上,周昀缓步走进屋内。
“你不想叫人伺候,那便让我代劳吧。”
舒义明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汤盅盖子打开,袅袅热气氤氲了眼前的视线。
她看着周昀盛出一碗汤,动作格外娴熟,又细心地吹散汤碗的热气。
直到碗摸上去温了,才向着疲惫的她走来。
坐在另一把椅子上,他们之间膝盖挨着膝盖,又是那么近。
不过这次,没有针锋相对,没有唇枪舌战。
只不过彼此仍旧怀揣着十二分小心。
一个小心地伺候着她,生怕汤烫了——
而另一个天生却是锋芒难掩,一如过往许多次面对突然靠近的人一样。下意识的小心谨慎,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如此似乎才是她赖以生存之道。
戛玉敲冰的声音响起,汤匙递到了唇边,周昀的视线落在舒砚干涸的唇上,有那么一瞬,一道阔别已久的模糊身影,刹那间浮现在眼前。
同样骨节分明的手,粗褐的袖口被风拂起几道褶皱,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