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裴璟觉得自己肯定是糊涂了。
“此女”貌美,哭起来时脆弱不堪,男人如何能做此姿态?他不该光从声音的变化就怀疑“她”是男人。
退一步说,“她”就不能是擅长口技吗?伪装男子声音,只是“她”迷惑刺客的手段。
再退一步,“她”千辛万苦救了他总是真的。
纤白的手掌掌风凌厉,脸颊现在还疼,也许就是对他恩将仇报的惩罚。
“我会给你名分。”既然都想明白了,哪怕他对此人毫无情愫,但男人该负的责任总得负起来。
姜怀宁更迷茫了,他哀求、色诱,好几天一点儿进展都没有的事,现在被两个耳光解决了?
哥你是个m吗?
“那我弟弟放归的事?”
“你既是我的人,你弟弟的事我自然会管。”裴璟理所当然道。
折腾了这么久,终于得到这个结果,姜怀宁还是有一点欣慰的,初秋的夜里凉,他回到庙里去烤火。
“你转过去。”
裴璟依言转身背对姜怀宁,便听见身后淅沥的水声,是姜怀宁脱下衣裤在拧水。
可拧了水的衣服还是湿,姜怀宁不想穿回身上了。
“我想睡一会儿,衣服脱了,晾干了再穿,你……”
“我不会回头。”裴璟冷硬道,这是把他当成什么人了?而且“她”的做法非常不妥当。
“你不该和男人共处一室时,随意宽衣解带。”
“不让我脱湿衣服,你就是想让我着凉是吧?你的心肝这样黑!”
那两巴掌根本不足以发泄姜怀宁心里的怨气,他捏着嗓子,声音夹得像哨子,几近刺耳,手上拿着衣服就是一甩,差点儿打在裴璟背上。
裴璟感觉到背后扬了一阵凉风,久经沙场,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都能面不改色的皇帝,却莫名被这阵风吓得心里微微一颤,立马改了口:“你晾吧,我不看。”
姜怀宁把中衣中裤晾在一旁,肚兜也脱下来,一边提防着裴璟,一边迅速拧了拧水又穿回了身上,抱成一团蜷在稻草堆上。
烤了会儿火,心情平复些了,姜怀宁心里又涌上愧疚感:“刚才打你,打得太重了,多有得罪。”
说到底,还是他先男扮女装骗人在先的,身份被怀疑了还先出手打人,他也太坏了。
裴璟静了片刻,回他:“无事,不怎么疼。”
啊,无根手指印在脸上还不疼呢?“杨公公”……还是挺大度的。
姜怀宁两手死死挡着肚兜两侧,在温暖的火堆旁不小心睡了过去。却睡得并不好,梦见那两个黑衣人来讨命,吓醒了过来。
擦着眼角的泪,姜怀宁发现晾干的中衣不知什么时候盖在了他身上,庙里只剩他一个人,庙外头则是火光冲天,亮如白昼。
发生什么事了?“杨公公”呢?有人来抓他们?
姜怀宁穿好中衣中裤,捡起一根棍子,忐忑地走到庙门前,躲在门边上朝外偷看。
就看见“杨公公”正站在庙前台阶上,上百个侍卫打扮的人执着火把单膝跪在地上,而“杨公公”身旁,一个装扮略显高级些的侍卫正躬身垂首,小声地朝“杨公公”说着什么。
这些人对“杨公公”很恭敬,不像来抓他们的样子。
“杨公公”突然回头,从门缝里和他视线撞了个对着。
“你等会儿再出来。”裴璟对他说了一句,又朝旁边的侍卫长说了句什么,侍卫长立马把身上外袍脱下来,双手奉给裴璟。
庙门被推开了,高大的身影动作迟缓地走进来,把外袍披在姜怀宁的身上,衣襟合住,扔了他手里的破棍子。
“我们走。”
周围全是对“杨公公”毕恭毕敬的侍卫,姜怀宁睡前的嚣张气焰瞬间没了,听话地跟着走。
他们没有直接回宫,而是坐马车先到了宫外蔡永元的私宅里,裴璟不想这副狼狈姿态回去吓着太后,在蔡永元这里稍作休整。
男“女”有别,姜怀宁和裴璟不在同一处地方。
姜怀宁昨天晚上先是受了一大顿惊吓,后来又像头牛一样辛苦了一夜,这会儿泡在浴桶里真是整个人都舒服了。
这是他穿越半年来洗得最舒服的一个澡,花瓣的馨软香气令他昏昏欲睡,可是头才一偏,又梦到那个被他一刀攮死的黑衣人,又吓醒过来。
别来吓他了,是他先要砍他的好吧?放在法治社会他也是占理的!
姜怀宁沉进浴桶里冒了几串泡泡。再次浮出水面后,他突然觉得心里慌慌的很没安全感。
“杨公公”是他在这里认识的唯一的人,虽然他脾气也让人捉摸不定,但姜怀宁还能去找谁呢?
裴璟刚换好干净衣服,姜怀宁就进来了,身上的婢女服简约素净,腰带勒着把细腰,在他旁边坐下时,一股馨软的花瓣香气飘了过来。
头发半湿着,披散在肩上,他怕自己散着头发不太像女孩儿,路上还摘了朵粉色的花别在乌黑的鬓间,安安静静地吃着桌上糕点。
之前裴璟并不喜欢过分关注姜怀宁那张脸,但现在既然已经决定给名分,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看了。
手背支着脸,剑眉压着深目,视线在花和脸之间来回,得出个中肯的结论:人比花娇。
裴璟自认高大英武,找的女人必然不能难看,“此女”容貌尚且过关,且关键时候对他不离不弃,天长日久,总会生出感情。
另外,“她”并非因为他皇帝的身份而盘旋他左右,反而一直认为他是个太监,竟也从未露出过嫌弃之意。
虽说也是为了御马监掌印的权势而来,不过杨越手里那点儿权力算得了什么呢?而且也是过去的事了。
他不打算在后宫里安置太多女人,免得女人们宫斗互相倾轧,“她”若能堪大任,皇后也可随“她”去做,若没有那本事,后位空悬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她”一人为妃即可。
“这个好吃。”姜怀宁怕裴璟又看出端倪,给裴璟看他手里咬出个月牙的圆形糕点,声音娇娇的,以图打散裴璟的注意力。
裴璟眼神微冷:“你那边没上?”
“上了,我急着来找你,没吃……嗯,我吃你的,可以吗?”
姜怀宁把剩下的半个塞进嘴里,腮帮子鼓着小包,看见过裴璟有权有势的场面,他乖巧了不少,反正气也撒了,就不跟“杨公公”计较了。
裴璟眼神微动,顿了一会儿,道:“吃吧。”等姜怀宁吃完了,又问,“脚上药了吗?”
姜怀宁摇摇头,裴璟便让人拿药过来:“我给你上药。”
“啊?”姜怀宁哪儿好意思,抢了药躲到房间另一头翘着脚自己上药。
裴璟打量那双白嫩又伤痕累累的脚丫子,一想到这双脚是因为自己才变成这样,又为怀疑姜怀宁而感到愧疚。
蔡永元很快来了,吃饱了糕点的姜怀宁被请出去,站在廊下看了会儿东方既白的天空,蔡永元说完话出来了,对着他露出一个感激和赞赏的笑,点头朝里面做了个请的手势。
离备好马车还有点儿时间,裴璟让人帮姜怀宁束发,还是双丫髻,刚梳好,几个家丁抬着两台步撵到了门口,裴璟拄拐过去,坐上步撵,招手让姜怀宁坐另一台。
姜怀宁脚其实挺疼的,也不客气,大大方方上了步撵,软着声音对抬步撵的家丁兄弟们道:“有劳,有劳。”
家丁们面红耳赤,低着头把步撵抬得稳稳当当。
裴璟瞥了一眼过去,没说什么,等到上了马车,才对姜怀宁说:“咱俩已经定下来了,你不能再招惹别的男人了。”
姜怀宁点点头说那当然,“李公公我没找过了,阮公公也死了,我现在就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