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熟悉的名字
休息了几日后,距离外祖父的忌日还半月有余,杜嘉柔待在自己的院子中,左右无事,便拆开收到的信,仔细读着。
父亲和母亲的信中,自然多是嘱咐,另外信中还提到了她的哥哥杜嘉屹,与往年一样,由于边关战事紧张,今年大抵还是不能与他们一起过年了。
杜嘉柔看见那几行字后,轻叹一声,不禁替哥哥感到不平,若是圣上贤明,治理有方,赏罚有度,边关战况又怎会如此紧张,即使战士们拼尽性命,也不如皇帝心思一转,朝令夕改。
想到这里,她又想到了很多,心中有些隐隐不安,就算铲除了冯怀璋,可舒国在如今的皇帝萧烨的治理下,还不知能坚持多久,那无论他们这些人斗来斗去,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为今之计,在对付冯怀璋的同时,她也应该为杜家和宋家想一些别的出路,不论如何,亲人的安危才是她最在意的。
想完这些,她又打开了池斐的信件,与往常一般,池斐依旧是那个有些贪吃的活泼性子,看到她的信,杜嘉柔倒是眉头一展。
不过,看到信的最后,她又皱起了眉头,池斐只用寥寥几句提到,她已经与师傅出发,一起云游,以此锻炼心性,感悟道法。
这些杜嘉柔都是知晓的,也从不会因为担忧池斐就多加阻拦,毕竟各人有各自的路,池斐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必定要接受磨炼,方能有所成。
可此次云游的地点,偏偏是广南地区,那里不仅距上京十分遥远,且战乱频繁,最近听说有些偏僻遥远的地区还有瘟疫传播,甚是凶险。
她立刻拿起笔,展开宣纸,在上面疾笔写了什么,等待墨迹干后,放入信封,而后吩咐小厮将其寄往广南。
杜嘉柔不知池斐会去广南的哪里,但她还是要告知哥哥这件事,如今是多事之秋,池斐出门在外,除了她师傅长青道人之外,还是需要其他亲近之人的帮助。
“小姐,表少爷来了。”轻荷脚步轻缓地进了门,提醒杜嘉柔道。
话音刚落,就见宋琪进了屋门,看起来比那日初见时,表情自然许多,也不是一副与人斗气的模样了,看起来倒还算是乖巧。
杜嘉柔将信收了起来,而后起身示意宋琪坐,房间里的那张罗汉床上摆了一张小桌,而桌上放着黑白分明的棋子,看起来正等待着下棋之人。
袅袅升起的香炉中散发出来,外面阳光正好,杜嘉柔看着对面皱眉思考的宋琪,微微一笑,棋盘中腹已被全然占据,只余下边角的黑白棋子在拦截围堵,此刻便是一子定生死了。
宋琪犹豫许久,最终看了一眼杜嘉柔,还是磨磨蹭蹭地放下了最后一子。
杜嘉柔见大局已定,便拿起一颗白子,将其落在棋盘一处,收回手后,便听到了宋琪懊悔的声音,他立即失去了再拿棋子的勇气,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二人这一盘棋,下的时间颇久,虽然宋琪输了,但二人之间因长久不见所产生的一丝生疏感却消失了大半,杜嘉柔见他还在琢磨刚才的棋局,便说了一句:“你知道我的棋艺是谁教的吗?”
宋琪闻言好奇地抬起头,但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快回答道:“是姑父吧!我爹天天念叨我读书要是有姑父一半认真就好了,姑父一定很擅长下棋。”
“你姑父后来确实有指导我,不过他并非一开始教我的人。”
“那是谁?”
杜嘉柔此时望着宋琪,认真地说道:“是舅母。”
“啊?”宋琪满眼的不可置信,倒并不是他不觉得自己的母亲聪明,而是自他儿时有记忆后,从未见过赵槿下过棋,也没有在他下棋时有所指导。
“阿琪。”杜嘉柔给宋琪倒了杯茶,似乎对他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随后缓缓说道,“舅母平日里都要打理宋家的生意,很是繁忙,自你出生后更是如此,她过往喜爱的许多事情,也都因此放下了。”
宋琪下意识握住了那杯茶,茶水冒着热气,慢慢蔓延到他的眼旁,他忽然觉得鼻头有些酸,不自觉地眨了好几下眼睛,而后默默垂下了双眼,看起来有些怅然。
杜嘉柔接着说道:“我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亦不会偏向谁,舅舅是我的亲人,舅母亦然。宋家如今在临州的生意如此兴盛,既有着外祖父的奠基,更是有着舅母多年来的操持。”
宋琪听到了这话,抬起了头,定定地看着杜嘉柔。
“因此,我需要你同我讲实话,这样我才能帮你,亦能替舅母排忧解难。”杜嘉柔还是一副温柔的模样,但言语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何况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有办法知道,只是会白白浪费许多时间罢了。”
“其实,我也不是十分确定……”宋琪终于不再回避,而是犹豫着开了口,“我只是偶然看到的,也并没有证据。”
杜嘉柔听着这些模棱两可的话,索性直接挑明了问道:“你看到舅舅在外面做什么了?”
看着宋琪还是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她又换了种说法:“或者说,舅舅和谁在一起?”
宋琪终于像是听到什么关键的词语,点了点头,说道:“我看到我爹和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进了一所小院,并且后来他也未提起过此事。”
一盏茶毕,杜嘉柔终于从宋琪断断续续的话中拼凑出了事情的全貌,心里也有了一些判断。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宋琪对宋景云这般态度,但她并未就此草率地下了结论,而是说道:“眼见有时也未必为真,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而不是遮遮掩掩,反而最后闹得不可收场。”
“表姐,你说我爹会不会真的……”宋琪说到一半停住了,他如今也不过才十四,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对父母的依赖,一时间难以完全接受那个猜测的所谓真相。
杜嘉柔未说任何话,只是拿起了棋盘中那颗宋琪一步之差下错的黑子,而后将其换了个位置,顿时棋局逆转,黑棋置之死地而后生,竟然多了无限生机,可以与白棋一较。
“阿琪,错就是错,对就是对,逃避是无用的,我们要做的,只能是找到真相,而后往前看,即便是至亲至近之人,也不能善恶不辨。”杜嘉柔抬起头来,看向宋琪,目光里充满安慰,但却不失坚定。
近日来,上京多雨,空气中尽是潮湿的气息,在这盛夏中,便多了些糜烂的湿热,漫无边际的黑暗也趁此悄无声息地滋长,无数的事和人都在此消散。
暗渊中,冯怀璋不似平日里那般,身穿一身朝服,正气凛然,任谁见了,都要恭敬地道一声冯公,何况他为人处世甚是圆滑,因此朝中民间亦是一个好名声。
他此刻正穿了一身玄衣,扶额听着下面的人汇报最近发生的事,在听到临州二字后,他一成不变的姿势终于有了变化,对着下面的人说道:“说仔细点。”
“是,渊主。”下面跪着的人听着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近日渊主心情可谓是极度不佳,动辄就会处决令他不满的人,他闻言连忙将临州的来信内容详细说了一遍。
“临州,临州。”冯怀璋缓缓念了两遍,这其中包含的情绪变幻莫测,让人捉摸不透,“希望他不会让我失望,最近发生的变故太多,我还真不能小看了杜敬澄那个女儿。”
见冯怀璋并未动怒,那跪着的人连忙表明态度:“渊主放心,临州那边已经全都安排好了,保证会万无一失,何况我们还留了后手。”
“嗯。”冯怀璋浅淡地应了一声,而后冷哼一声道:“不仅是临州,那边也要上心,你们都要记住,我们是在为谁做事,想要把命保住,就一定要拼尽全力。”
“明白!”暗渊殿中的人都齐声应道。
冯钰程看着窗外淅淅沥沥,似是永远都下不完的雨,许久未见阳光的植物,看起来也有些蔫蔫的,他在心里暗自思量着,想着信大约已经到了临州,便又开始盼着回信。
他们似乎自相识后,还并未分离如此之久,而且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