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状元

苏鸿心中胡思乱想着，却也稳稳控住马匹。二人溜溜达达回了书院，用了晚膳就各自回房读书。苏鸿便端坐在书桌前，拿出师父给他圈点的文章逐句修改，待二更时分才将将修完。

他控制不住打了个哈欠，起身活动活动，方用帕子沾湿擦了擦脸，稍微恢复些精神。只是现下还不是休息的时候，他想到白日将空间里的香花香草卖了出去，日后又多了个进项，心里十分兴奋。

他一头扎进须弥宝戒中，兴致勃勃再次划分土地，预备再种上一亩鲜花——这次要买些更好的花种，卖出更高的价格。一边规划着，又见粮食熟了，连忙将镰刀取来，扎着裤腿弯腰下地。

不提苏鸿日日辛劳却觉未来可期，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复还本相，趺坐于青石上，却面带些许迷茫之色。

茫茫大士虽说名为茫茫，又是超脱的世外之人，心性洒脱非凡，却也头一次觉得自己修行还不到家。他叹道：“我往日感慨凡人痴愚，如今竟也应了你的好了歌，也尝了尝忙忙碌碌一场空的滋味。”

他先后试图度化甄英莲、林黛玉出家避祸，远离人间灾殃。意料之中，都不肯听他的。只是先有甄英莲跳出命运罗网，与家人骨肉团聚，如今不知为何，连绛珠仙子的身体也有不再恶化的趋势。此二人既定命运已改，左右不影响大局，倒也无妨。

毕竟这一场幻境是为神瑛侍者而造，须得神瑛侍者按原定命运历经富贵繁华至家亡人散，看穿一切功名利禄、富贵荣华皆是虚妄。唯有如此，才不负他下凡一趟。因而他特意为其安排了金玉良姻，为的是叫引路人促神瑛侍者开悟。

只是不知为何，他安排的金玉良姻也出现了波折。贾家不在意谶言就罢了，他明明将冷香丸的方子和药引一并给了薛家，论理是该相信他才对，谁知薛家竟也视他谶言于无物。

如今颗粒无收，让他都疑惑起这段时间究竟在忙碌什么。

渺渺真人闻言，冷笑道：“天道无常，薄命司之册不过是诸女子命运推演，并非全然映照实属常事。连我已度化过的甄士隐，被那苏鸿一招呼也返回人间了。他救下甄英莲，现今与薛宝钗有了姻缘，实是一大变数。”

他又道：“我曾与他打过照面，其携天地清正之气降生，身负大功德、大使命。无意中坏了神瑛侍者历劫一事，我们也不好怎样。先前叫月下老人再给薛、贾二人牵线，月下老人却说前番姻缘已解，不可再结，就打发我回来了。”

没了引路人，以神瑛侍者本性，究竟何时才能参悟也是个疑问。神瑛侍者历劫不顺，若警幻仙姑知道了只怕头疼不已，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僧道二人想到他们为了让神瑛侍者历劫，阻碍绛珠仙子还泪报恩，一时有些心虚。但想到他们虽多事劝了绛珠仙子一回，好歹绛珠仙子还泪尚算顺利，便也不再多想，决心回太虚幻境禀告此事。

警幻仙姑日日繁忙，听得下界历劫之事竟有波折，这才忙开了天眼向下看。观察片刻，见贾宝玉之性情虽与初次见他时略有不同，大体却不曾变，贾家依然是气运衰败，这才放下心。

见僧道二人不安，她反笑道：“你们何须多事？贾家运数已定，神瑛侍者天性带有情痴之意，早晚也能了悟，顶多不过百年罢了。何况顿悟不过一瞬，静静等着就是。你们二人仙人，难道等不得几十年？”

她浑不在意。神瑛侍者凡心偶炽，下凡历劫，无论成与不成都是一世，让绛珠妹子把灌溉甘露之恩还了才是正事。就算没能参悟透彻，神仙难道还在意这一两百年的时间不成？届时让神瑛侍者再投胎就是了。

她又向下看了眼僧道说的苏鸿，一眼便看出他命数有异。她凝神再看，方说道：“若论命数，他早在几年前就死了，只是不知是谁救了他。如今他身负大使命，却是不可轻动，随他去吧。”

想来，救下苏鸿的人定也是功德深厚之人，只是不知是谁。亦不知苏鸿何处又得了机缘，如今功德亦然不浅。她倒也不在意这些，她长生久视，见过奇怪的事太多，这算不上大事。

僧道二人见警幻仙姑打定主意要顺其自然，也不好忤逆，只是心中不免惭愧不如仙姑洒脱、透彻。因警幻仙姑发话，他们连入世度化凡人的兴致都减弱不少，便安心不再下界。

苏鸿不知自己已被传闻中的警幻仙姑关注到了，日间发奋读书，夜间则扛着锄头忙碌。不光学问越发深厚，连银钱也越攒越多。间或与父母、宝钗等通信，日子过得倒也快活。

时光飞逝，转眼便翻了两年。是日，正值殿试，各家凡有贡士参选殿试者，莫不翘首以盼，暗暗祈祷。苏鸿在二月间参加会试，得中会元，因而早早便入宫等候殿试。

虽是苏鸿人生大事，但苏父因被调入户部任员外郎，正是繁忙之时，不得空闲。苏母便与薛太太等带着宝钗、英莲一众姊妹，提前包下整座酒楼，预备在一甲游街时看个热闹，顺带为苏鸿壮壮声势。

——虽说殿试名次并未出来，但每逢科考，前一甲大多是会试前三，只是名次会被微微调整。何况苏鸿举止有礼，仪容不俗，无论太上皇还是今上，见了必定都喜欢。只是她们虽心中明白，难免担忧会有意外发生。

宝钗捏着帕子坐在床边，有些紧张地向外张望着，见迟迟听不见锣鼓声心中有些焦躁。黛玉见了此情景，笑嘻嘻上前托腮道：“姐姐，人还没来呢，就是望穿了眼睛，也瞧不见姐夫呀。”

宝钗面色一红，见妈和苏婶婶坐在一处说话，没顾忌这边，扔了帕子就伸手拧向黛玉两腮。只是因黛玉生得单薄，她也不舍，轻轻拧了下就嗔道：“你就好贫嘴贫舌的，还当面编排我呢。”

黛玉笑着央告，逗得宝钗撑不住笑起来。二人透过纱窗看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黛玉方道：“我还没怎么到街上来呢，原来这样热闹。昔日我父亲高中探花，说不定也来了这么一街的人看热闹。”

苏母笑道：“颦丫头这话不错。当年我尚未出嫁时也就跟着我母亲一起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