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七十三只狼
“兄弟，我真服了你了。”陈振无奈地嚎叫，“你这算怎么回事？”
下午的时候路聿琛还是一副死感，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瘫着。
直到闹钟一响，他立刻像上了发条一样弹起来，伸手就按开了电视……
观看那个叫打野日记的综艺。
离正式开始还有十分钟，这会儿正在放广告。
路聿琛眼神都没分他一个：“粉丝心态，不行？”
“行，行，女朋友变偶像，真有你的，路子够野。”陈振哭笑不得，只能给他鼓了两下掌。
“本来就是偶像。”
“啥？”陈振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搞懵了，“你刚说啥意思？”
“我说，我喜欢她很久了，她一直就是我偶像。”
“等等，第一句我听懂了，第二句……信息量有点大啊？”陈振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有故事？”
路聿琛没否认。
“能别吊我胃口吗？”陈振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来了，“我就说你小子，这段时间这么反常。合着瞒着你哥我多少事啊，快说快说！”
广告还剩八分钟。路聿琛垂下眼，终于开了口。
他和郁燃第一次见面，是在滨海机场。那时候他刚开始偷偷写小说。
那天刚好是五月十四号，第二天便是他的生日。
路兴国不知道怎么就翻到了他藏在抽屉暗格里的手稿，大发雷霆，直接当着他的面把那薄薄的本子撕了个稀碎。
路兴国指着他鼻子骂他不务正业，话里话外还带上了已经离世的柳鸢。路聿琛那时正处在最叛逆的年纪，怎么可能服软，当场就跟他杠上了。
但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两人大吵一架后，路兴国没收了他的手机和银行卡，摔门而去之前丢下话：如果继续坚持己见，不按他的意思报金融专业，就别想出这个门。
路聿琛没吭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把撕碎的稿纸一片一片用胶带粘好。然后他伪装自己还在房间的假象，又使了些小聪明，引开了门口看守的保镖，趁着夜色，从二楼窗户跳了下去。
好在是别墅，楼层不高。落地时只是腿上磕青了几块，疼，但还能走。
那时候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逃离这里，逃离路兴国。
至于能去哪儿，他也不知道。
他把抽屉里所有的现金塞进兜里，打车直奔机场。
到了才发现，当晚的航班早就没了。他无处可去，只能在出口附近的一家快餐店里干坐了一夜。
第二天上午，他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甩了甩被压得发麻的胳膊，他抬眼望向出口。最早一批抵达滨海的旅客正陆续走出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不同的情绪，或是长途奔波后的麻木，或是见到亲友的喜悦，又或是对未知新生活的憧憬。
郁燃是跟在人群最后走出来的，身边还有两个女生朋友。
三个女孩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聊什么，时不时就捂着嘴笑成一团。
路聿琛远远看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们怎么能这么开心？好像一点烦恼都没有。
而彼时十七岁的他，满心都是家庭带来的压抑和无力感。
他看见郁燃接过朋友递来的墨镜，毫不羞怯，随手撩过头发，大大方方地踩着轻快步伐走了起来。
那几步路走得有点刻意，甚至带着点表演意味，但莫名的，很有范儿。
姣好的面容，匀称有致的身材，再加上她身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很难不让人多看几眼。
他看见另外两个女孩配合地给她拍照，还拿出本子让她签名。
是明星吗？不太确定。但这架势，看着倒挺有说服力的。
三个女孩闹够了，挽着手朝值机柜台的方向走去。
奇怪，不是刚下飞机吗，怎么又去值机？
路聿琛没再多想，收回目光，走到航班大屏前，漫无目的地看着上面的一个个目的地。
他逃得匆忙，身上只揣了几张钞票，甚至不确定这点钱够不够买一张回北都的机票。
他在大屏幕前站了很久，身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来来去去，只有他像钉在原地，一直伫立在那。
他开始犹豫。就算买了票回到北都，爷爷奶奶会不会也和路兴国一样，逼他选金融？如果真是那样，他还有力气再逃一次吗？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屏幕上滚动的城市名字多得眼花缭乱，却没有一个能让他安心落脚。
对未来的迷茫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坚持写作，到底对不对？是不是真该听家里的安排，做被规训得一生。
可那样活着，又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青春期的少年，想法总是天马行空，大胆且莽撞。
他不想放弃写作，至少现在不想。那是他唯一能紧紧抓住的东西。只有在自己构建的世界里，他才是自由的、快乐的、肆无忌惮的。
在他的小说里，他给笔下的男主角设置了幸福的家庭，像在弥补自己童年的缺失。在那里，主角不用为琐事烦恼，不用为父母破裂的感情难过，更不用对着旧照片思念早已离开的亲人。
正想得出神，忽然感觉衣袖被人轻轻拽了一下。
路聿琛转头，看见刚才在出口戴着墨镜“走秀”的那个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旁边。
“不好意思，我没戴眼镜，”她的手很快松开，规规矩矩地放回身侧，“能麻烦你帮我看一下，飞榆城最近的那趟航班开始登机了吗？”
旁边人流涌动，她被推搡着不自觉朝他靠近了一步，路聿琛立刻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他感觉到两人的手背几乎碰到一起，下意识就往旁边挪了半步。
“哎你别走呀！”
那只手又追上来，紧紧攥住他的袖口，像抓住救命稻草。等他站定，她才松开。
“拜托啦，帮我看一眼嘛。”她双手合十，眯着眼睛朝他大致的方向拜了拜。
近视这么严重？屏幕上字不算小啊。但她看他的时候，眼睛不自觉地眯着，这个小动作装不出来。
路聿琛仔细确认了时间，转述给她。
“谢谢，太感谢了，好心人。”
连声道谢后，女生转身朝落地窗的方向走去。
被这么一打岔，路聿琛也没心情再看机票了，索性又回到快餐店，坐回老位置。
机场里人来人往，个个行色匆匆，都是急着离开机场，去往该去的地方。这个快餐店人很少，他这样赖着，也不算太碍事。
他重新趴回桌子上，想着要不要再睡一觉，等脑子清醒点再说。
刚要睡着，衣袖又被人拉了一下。
路聿琛不耐烦地皱起眉，抬头一看——
居然又是那个女生。
她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他斜对面。
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店里不知何时已经坐满了人。
女生显然感知到他抬头过于猛烈的动作，被吓得后仰半寸，最后还是满脸拘谨的开口：“请问……你有充电宝吗？”
怎么又是我？路聿琛有点无语。她不是近视吗？怎么每次都能精准找到他？
见他没说话，女生赶忙解释：“对不起，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我手机关机了，没办法扫充电宝，我有点着急。”
他哪来的充电宝？他连手机都被没收了。
女生看起来有些不安，一直按着电源键试图开机。可惜，屏幕一片漆黑，再也没亮。
算了，帮人帮到底吧。
路聿琛丢下一句“等着”，便起身朝柜台走去。
他跟工作人员解释说自己是学生，手机没电了，想给家里报个平安。他只要不刻意冷着脸，稍微带点笑意的时候，看起来还挺讨人喜欢。
柜台后的店员打量他几眼，拿出了自己的私人数据线递给他。
道过谢，他走回女生那桌。如果他没记错，他刚才坐的凳子后面就有一个插座。
插好充电器，他把数据线另一端递过去，特意在她眼前晃了晃，示意她位置。
没想到女生却小声嘟囔：“我不是瞎子，只是有点近视……”
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