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十九
睽违日久,拳念殊殷。(注1)
写下这一句后,提起的笔尖顿住,直至一滴墨汁落下,在纸上晕开。
谢祈安渐渐回神。
他将信纸撕下,揉成一团抛掷一边。
而书案周遭已围满了这样的纸团。
每逢要写信寄回家中时,便总是这般踌躇不决。
他约摸能想到胞姐收到信时的神态,也能料想到胞姐寄来的回信中会写的内容。
总归而言,是说不通的。
无论说些什么,写些什么,皆是不认同。
久而久之,这下笔便不知是能写些什么了。
谢祈安长叹一声,将笔放到一侧。
他心中烦躁,起身在书案前来回踱步几步,燥意愈盛。
便如往昔般,他从墙上取了弓箭,准备去郊外猎上几只,好来发泄心中的燥意。
刚跨出门槛,便见一团火红闯入眼帘。
一只红狐狸正藏于木柱之后,应是在偷偷看他,可惜毛尾太过蓬松,藏得了头却藏不了尾。
到底是畜牲,还是没人聪明。
这么想着,他不自觉的扭头往一侧看去。
另一侧的兰房大门紧闭,眼看着日上三竿,她还没醒。
只看了一眼,谢祈安便收回了视线,去了马厩。
他不喜太多人跟着,也习惯这般独来独往。
可今日却不知是怎么一回事,烦心事是一件接着一件来。
李遮半路将他拦了下来。
是否是他近来表现的过于温和,以至于谁都敢将他拦下?
李遮两手一拢,向他弯腰鞠躬道。
“公子,可否听我一言。”
谢祈安不耐道:“长话短说。”
李遮:“徐杜氏,此女心机深沉,公子莫要被其所惑啊!”
徐杜氏?
谢祈安怔了一怔,意识到他是在说杜惜晴。
李遮:“公子先前派人去查探,应是清楚此女两任丈夫与她成婚后全都性格大变,第一任丈夫乃是一猎户,怎能不知猛兽凶险,竟还寒冬腊月深入山中捕虎,第二任便是这徐二,公子也见过,此等唯唯诺诺一人,怎就做了私盐……”
说到此处,李遮一停顿。
“此等要掉头之事,便是此女被公子接入府中不过半月,我找仆人一问,竟不少人说起了她的好话,此女蛊惑人心手段十分了得啊。”
听到这里,谢祈安笑道。
“我随我父征战多年,不知见过多少探子,那真真假假的军情也不知听了多少,他们都骗不了我,更何况一小小妇人?”
李遮一愣,嘴里喃喃道。
“公子……色令智昏啊。”
听及此处,谢祈安心中鄙夷更甚。
在他眼中,这人不就是长着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还能有什么区别。
“我看你还少去青楼。”
到底是被缠得烦了,谢祈安开口继续道。
“你也太过自作聪明,背后做些事真以为我不知晓?”
谢祈安正想说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寻常他便是如此说得模糊些,让人回去猜,去想,是哪儿泄露了消息,接着将身边人全都怀疑一遭。
这样一来,就能将李遮好好折磨一番。
可他脑中忽地闪过杜惜晴的脸。
这李遮心胸狭小,也不算蠢笨,更是媚上欺下。
若是说得模糊了,只怕这小人便要开始欺辱老弱妇孺了。
不知怎么的,他话音一转,说出口的话便变了。
“你与我二叔私下联络……”
“公子!”
李遮叫了一声,一时没站稳,晃动了几下,直接跪趴在地上。
“……是我,是我逾越了。”
谢祈安笑道。
“那便滚吧。”
打发走了李遮,谢祈安心中更是烦闷。
这世上自作聪明,将旁人当傻子的人太多。
可偏偏是这样的人,却杀不得。
圣上怎就派了这样的人过来?
但凡想到此处,谢祈安便觉心中隐隐作痛。
明明先前圣上并不是这样的,为何突然变了?
可这等痛楚却无法与旁人细说。
若是告诉胞姐,定会说是他自找的,可若是寻了外人,这家丑又岂能外扬。
一时间,竟无人能说。
想到此处,谢祈安又不自觉地想起了杜惜晴。
她说她父亲原先也待她极好,但是后来变了。
她会明白吗?
我在想甚么?
谢祈安猛然一惊,他往马厩急行几步,翻身上马。
这一路骑马到郊外,吹了吹风,燥意平息了些许。
可今天老天都像是与他作对一般,他在林中转了几圈,竟是连一只兔子都没见到。
这也是正常,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