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喝水
“你到底要偷看我到什么时候?”
杨羡文移开眼:“有很久吗?明明才一小下。”
倒是不否认偷看。
“我脸都要被你盯穿了。”乐言扒掉烤地瓜最后一点皮,“吃的地瓜都要化成屁了,还不够久吗?”
咽下最后一口,她搓了搓粘乎乎的指尖,往杨羡文衣袖上抹了两把。
“这样擦不掉吧?”杨羡文拍拍屁股的灰,起身走向河边。
不远处的巫族人还在起舞,偶而迸发两声欢呼。
乐言靠坐在树下,听着,也看着。
看见火,她总是说不上来的激动。
而后远方那团躁动的死物被挡住,指尖传来湿润的触感。
面前这张花脸实在让人严肃不起来,乐言哼笑一声:“秀才,你抱我回去。我刚刚背了你,礼尚往来啊。”
杨羡文顿了顿,继续帮她擦手:“好,不过只能抱到大门外边。”
“为什么?”
“抱进去…被他们看见了怎么办?”
“哦。”乐言不再追问,冲他张开双臂,笑得一脸灿烂,“抱吧。”
“乐言,醒醒,到了。”
“我没睡。”眼睛还没睁开,乐言便开始狡辩。
她扭了扭,偎在杨羡文肩头耍无赖:“抱我进去。”
杨羡文:“被看到就完了。”
“被看到会怎样?怎么完了?会坐牢吗会死人吗?”
“被看到就…”杨羡文抿唇,“被爹娘看到他们就会让我娶你!你就得嫁给我了!”
“不得了,这么吓人啊?”乐言挑眉,双手往后伸过头顶,身子绷直得跟条风干咸鱼一般,“那你放手吧。”
杨羡文握着咸鱼干在风中犯难。
“那你…别出声,我带你从后边偷偷溜进去。”
“好呀!”乐言软下来,再度环住他的脖颈。
“在自己家做贼,是不是很刺激。”
杨羡文低声求饶:“乐言,你再摸下去,我要走不动了…”
“你未免太不经摸了,我也没摸你**啊。”摸摸耳朵罢了,怎么脸能红成这样。
“要是碰见爹娘他们,我要怎么解释。”
“这还不简单。”乐言晃晃腿,“就说我摔了一跤,伤着腿,走不动路了。”
“那你不是还要装瘸?若请郎中来看伤又该怎么办?”一个谎总要无数个谎弥补,光想想就心虚,还是祈祷别碰见比较好。
“杨羡文,你蒙着脸偷偷摸摸做什么呢?怎么正门不走走后门?”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杨霁月怪道:“是乐言啊,我说他怀里抱着什么呢。”
还遇见个最机灵的。
“二姐…那个我…”
“姐姐。”乐言截话,“我玩得太疯了,不小心摔了一跤,这才让羡文抱我回来。”
“伤着哪儿没有?”
“有。”乐言面露委屈,“脚踝划了个口子,膝盖疼得不行。”
这回轮到杨羡文硬成咸鱼。
说得这么细致,若杨霁月上手看该怎么办?
杨霁月当真上前一步:“我看看。”
不要哇!
“那个那个,二姐…”杨羡文边说边退,“我先…我先抱乐言回房。”
“哟!”杨霁月惊呼,“怎么流这么多血?疼不疼啊?”
“就一点点疼。云娘,你别愁眉苦脸的,又死不了人。”
云娘抹着药叹一口气:“你手上的疤还在呢,腿上又添新伤。”
乐言倚在床头,把压岁钱塞到软枕下:“新年嘛,不得添点新东西?云娘,你今晚做什么了?”
“哪有这么个新法?”云娘合上药罐,“今晚和瑶瑶嘉时做了两个灯笼,哦,我还去看了霁月的小女儿,就这么一点大,真是捧在手里都怕化了。”
“你真是很喜欢小孩子,有想过生养吗?”
“身子不行了。”云娘笑着摇摇头,有些遗憾地道,“乐言,我是不是没和你说过,其实我有过一个女儿。”
乐言:“嗯,头一次听你提,跟之前那个包你的男人有关吗?”
“对,我跟他的孩子。”
“那孩子呢?”
“生下来那天就死了,我就看了她一眼。”云娘冲她耸肩一笑,“新年了,不该想这些不开心的往事。”
乐言抹去她眼角的泪花,淡淡地道:“我今日倒觉得,想一想也无妨。”
“乐言,你睡了吗?”
屋外飘来一声秀才叫。
“没睡。”乐言瘫倒在床。
“我该睡了。”云娘起身收拾药罐,临走时摸摸她的脸蛋,“乐言,让你难过的事,还是不要去想了。”
乐言盯着上空出神,又是半张黑脸拦住她的思绪。
她笑得发抖,几声后捏出哭丧脸:“呜呜呜呜杨羡文!你今日是诚心跟我作对是不是!”
杨羡文呆呆地:“作对?我做什么了?”
“你来是要做什么?”
“想来看看你的伤。”
“喏。”她抬起右腿往杨羡文大腿上一放。
脚踝处不知被树枝还是石头划破半圈,乐言玩够了才察觉出疼痛。
杨羡文愧疚,一是自己竟没发现乐言的异样,二是…他真不知该如何辨别乐言的话了。
“乐言,疼不疼?”
“疼死了,快点亲一个安慰安慰我。”
杨羡文凑上去,却被她笑着一把攮开:“我下不了嘴,到底什么时候能消掉。”
“得一两天吧…”杨羡文又羞又好笑。方才杨霁月问他为什么一直戴着面具,等摘掉又说,“你还是戴回去吧”。戴上面具视线受限,但不妨碍他听见好些丫鬟偷笑。
“本来想抠一把的,这下好了,看见你的脸我水都干了,你赔我!”
杨羡文埋在她耳边,良久才出声:“那要不…我帮你摸摸?”
“啧啧,不得了,你不怕了?要是被人看见待在我房里不出来,你怎么解释?”
“我偷偷来的,等会儿再偷偷溜走…”
“三少爷。”乐言双手捧起他的脸,“用手多没意思啊。”
她举起一根羽毛,指尖捻着它旋转。她看着,身子也飘飘然。
柔柔的,轻轻的,和塌上的舔舐声一样。
听见一声细微的咳呛,乐言笑了一声,旋即大腿被人挠了挠。
“没笑你啊。”她说着,将那根羽毛插进他发间。
捣乱的话,一根是不够的,好在枕边摆了好些羽毛,是乐言从巫族那儿交换来的。
所谓交换,也不过是说一句祝词。
祝词是阿耶拿,意为平安。
乐言又拿起一根,这回却不再轻盈。
喘息逐渐变重,手也没力气再抬起,游过杨羡文的额角、耳垂,再是后颈。背脊似火烧,妄想挣脱床榻,不自觉向上拱起。
“乐言…”杨羡文怕弄得她不舒服,故而迟疑。
“别说话,不许停!”乐言掌着他的后脑往回压。
年初一的晚上,还有不少人在放炮仗。
杨羡文运气好,迎面撞上一响,饶是用凉水洗过,也还是脸辣。
乐言睡了,他还不想走,厚脸皮地挤到她身边躺下。
都待了这么久了,再多待一会儿也不会怎么样吧?
他用手指描过乐言眉眼间的花纹,喃喃自语道:“其实你就是巫女吧…”
她方才不过点了点他唇角的水渍,说句“你好乖”,他便中了蛊,鬼使神差再次低下头去。
“乐言,我被你降服了,真的。”
杨羡文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这么鲜活、这么张扬、这么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