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生日
龙湖东路旁两边的树上挂着白色的灯带，远远望去像是一排银白色的瀑布，在朦胧的蔚蓝夜色下，添了几分梦幻。云依斐驱车向前，在前面那个路口弯进了地下车库。
“怎么来这里了？”
“暂时保密。”
龙湖公园是最近才竣工的项目，原本这一带是一大片的向日葵。现在变成了一个极具现代底蕴的公园，周边因为居民不多，哪怕有一个商场，也没能吸引到很多人。至少他们很少会到这边来。
但是今天却是例外。
云依斐绕了好几个圈，终于见缝插针地将车停在了一个刚空下来的车位里。
“走吧，我们先去吃饭。”
“吃什么？”谢青湜开门下车，顺便问道。
“跟我来。”
乘坐商场直梯一直到顶楼，云依斐牵着他的手逆着人流前行，在长廊的尽头，是一家鲜牛肉火锅。
门口站着穿着红色工作服的服务员，云依斐轻轻颔首，“您好，我有预约，姓云。”
“云小姐您好，”服务员微笑，“这边请。”
烟雾缭绕下，跟着红色的身影绕了几个弯，他们停在了一个包厢门口，“请进，菜品马上为您准备。”
云依斐道谢，随即扬起眉梢，拉着谢青湜向包间里走，“青提，快进来。”
谢青湜有些摸不着头脑，火锅店算不上一个很有氛围感的地方，辛辣的味道充斥着他的鼻息，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她大费周章特意赶来，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她费尽心思掩藏的惊喜。
迈进包厢，原本喧嚣吵闹的声音被一扇红色的门隔绝在身后，远处传来了模糊不清的音乐，谢青湜看到她打开了窗，随即微风带着逐渐清晰明朗的歌声飘荡进来。
“等我找到你，望住你眼睛。”
“心无旁骛地相拥……”
是他熟悉的嗓音，介于低沉和清亮之间，恰好柔和的诉说着爱情的味道。声音越来越清晰，似乎近在眼前。
云依斐趴在窗栏上，指着远方灯光闪耀的地方，“我听说你最喜欢的歌手今天会在这里参加音乐节，但我知道的时候已经买不到票了，不过我听网友说这个地方可以听见，好在我预约的时候还有位。”
“也是我爱你的原因。”然后她又跟着远方的歌声一起哼唱。
一曲终了，谢青湜终于回神，他把云依斐紧紧拥在胸前，心跳合上了窗外的节奏，耳中除了心跳声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喉结上下翻滚，他的声音有些激动，“谢谢你，小云朵。”
“不客气，”云依斐抬头望着他，钻出了他的怀抱，“如果你一定要我回家换衣服，肯定就听不到了。”
谢青湜得尴尬挠了挠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云依斐似笑非笑，推着他入座，然后转了一圈，“怎么样，现在还觉得我这一套衣服不好看吗？”
“好看！相当好看！”
“哈哈哈虚伪。”
谢青湜跟着窗外的音乐轻唱，他的嗓音更清亮一些，歌曲的忧伤被冲淡，或许也是因为他本身愉悦的情绪。云依斐支着下巴看着他，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
“以后有机会我们一定要去听听现场版。”
“好啊，有机会的话。”
服务员推着餐车进门，很快又轻轻合上了门。
“谢青湜，”云依斐端起玻璃杯，“今天是我们认识的第300天，也是你的生日。”
桌面上的手机发出一声短暂的铃声，云依斐瞥了一眼，接着说：“祝你生日快乐，我们以橙汁代酒，干杯。”
“谢谢你小云朵，干杯。”谢青湜仰头一饮而尽。
云依斐浅啄一口，放下水杯，拿起手机，是席承宇。
x：嗯，手术安排在明天?
她嘴角的弧度又向上弯了一些，杏眼完成两道明亮的月牙，笑着回复：席老师你手术刚结束吗？
x：嗯。
云：是的，钬激光，有可能会先放根管子。
“你在和谁聊天？”谢青湜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答案，抬眸却看见了她有些俏皮的笑容，他抬手轻拍桌面，“我和你说话呢。”
“和席老师。”云依斐低着头回复。
“上次那个？”谢青湜蹙了蹙眉，浑身竖起了尖刺，“什么事非得下班聊？”
云：患者有点胖，手术不太好做。
x：还是要评估尿道狭窄情况。
云：嗯嗯
手机界面上“对方正在输入……”消失又出现，新的对话框却一直没有出现，云依斐终于将手机搁在一旁，抬头问，“你刚才和我说什么？”
“我说……”谢青湜没有看他，不停地搅拌着酱料碟，“你等会儿回家吗？”
云依斐不明所以：“回呀，不回家我去哪儿？”
“你要不要……”他抬头看她，“去我家？”
“不去咯，太晚了。”说完之后她突然意识到，谢青湜可能并不是简单的邀请她去他家坐坐，她的目光带着探究，犹豫地开口，“你是说……”
“嗯，”谢青湜点头，“你愿意吗？”
手机又亮了起来，云依斐打开微信：别担心。
她抿了抿嘴角，抬起头时看到谢青湜的有些强势的目光，怔愣了一瞬随即摇头，说，“还没到一个月呢。”
谢青湜愣了愣，无奈弯起嘴角，“我都忘了。”
气氛莫名变得尴尬，两双筷子在火锅里不停出入，窗外的歌手换了好几个，音乐从哀愁变得激昂，包厢内却只剩下了静谧。
谢青湜反复抬头确认她的神情，指尖轻叩桌面，最后低下头去，深吸了一口气，“那……”
云依斐突然站起身，沉重的椅子向后和木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恰好覆盖了他的声音。她看见谢青湜抬头蹙了蹙眉，指了指门，说：“我出去一下。”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忽然打断，他缓缓点头，没追问她去干什么，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搅拌着蘸料。
云依斐离开的时间有点久，他望着门，想到她刚才莫名刺眼的笑容，周身浮现出懊恼和郁闷，倏地把筷子扔到在桌上，灰黄色的酱汁渐洒在了桌面上，他看着那点点酱汁，眼神空洞无神。
终于门被打开，屋外短暂的人声鼎沸掩盖了窗外的悠扬音乐，接着视线完全暗了下来，只剩下远处音乐节的灯束发出的跳跃的灯光，忽明忽暗。谢青湜听见了门合上的声音，随即“咔哒”一声，两簇不太明亮的微弱烛火照亮了房间，云依斐白净精致的脸庞在烛光后面闪烁，她缓缓向他靠近，把蛋糕放在了餐车最上一层。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唱完之后还不忘给自己鼓掌。
烦躁的心情一扫而光，谢青湜好笑地摇头，不太理解她怎么能把如此耳熟能详的生日歌都改编成一个完全全新的版本。
在她的催促下，他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希望……小云朵有朝一日可以给我唱一首在调上的生日歌吧。”
睁开眼睛，吹灭了蜡烛。房间回归黑幽与寂静，一刹那间又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