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血肉熔炉
呲啦——
血渍未干的软骨,呈现出火与钢的质地,从凶心御免体内疾弹迭卷而出,恰似昆虫疯狂挥舞步足。它们剐伤了实验体的脸颊,留下好一行惊心动魄的伤口。
——眸光空阔,神色疏离。饶是敌人差点儿切开了自己的面颅,实验体仍旧无动于衷,甚至连眉毛都没能动弹一下。
他是完美的兵器;
他是空心的人偶。
男人伸出手去,轻描淡写地攥住了软骨,叭——叭——叭——!一根接一根,一把再一把,他硬生生、直愣愣地拽断了它们,随意扔弃,好似老农娴熟地拔去庄稼地里的杂草。
他并不愤怒,他亦不凶狠。
他只是——单纯地——在杀戮。
血肉横飞。不知名的碎块儿,溅上了男人苍白的脸庞,红艳艳、水淋淋,、与他眼珠一般颜色。
他眼珠殷红,他面容殷红,他衣衫殷红,死与血、肉与骨织就成的殷红,好似日暮时分最壮烈的云霞。千万重的殷红由新到老,如同鬼神蘸朱砂写下的眉批。
他……绝不是……人类。
燕衔花心惊肉跳:
……一切结束之后,要如何处理他?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在燕衔花心头轮番上阵。兔死狗烹的念头一旦萌发,飞快地抽生出恶毒的茎与叶:
我到底做了什么?
要放任一头邪祟横行人间吗?
杀了他——得杀了他——得想办法杀了他才行!
蓦然间,实验体抡起“天渊影花”,直取哥舒翡肩颈!
燕衔花瞪大了眼睛:啊?
哥舒翡同样瞪大了眼睛:啊??
好在,哥舒翡不信任在场所有人,凡事都留了心眼儿。右手斜挂机锋,再以左肩膀抵住剑身,他接下了实验体意味不明的一剑:
“哟,帅哥,还没睡醒呢?”
哥舒翡笑嘻嘻。
实验体冷冰冰。
实验体垂下银白的睫毛,好似天鹅的绒羽,温柔地覆盖在殷红的宝石上。
“别……”他语速缓慢,“别抢……”
“——别抢你个头!!”
握草,燕衔花彻底怒了,实验体指出了最核心的矛盾:如果他智力水平超过三岁,又怎么会缠着自己玩儿?她需要承认之前兔死狗烹的念头都是放屁,重新建立逻辑。
机关雀气愤地扇动着小翅膀:
“你学不会团队合作的话,我就不理你了!”
已知:
实验体的智力不超过三岁;
可得:
燕衔花的威胁也不应该超过三岁。
智力不超过三岁的实验体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智力远超过三岁的哥舒翡同样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如图所示,血肉熔炉天字号实验体,超级邪祟王,起手把凶心御免切成五等分的人形兵器,冷冰冰、硬邦邦的脸——
垮了。
真垮了?
当真垮了。
她凶我……实验体好伤心,她凶我……
他下意识地想拔小熊的绒毛,发现手边只有一头光溜溜、血糊糊的凶心御免,索性拽断了对方的臂膀:
她凶我……
燕衔花:“……”他演的吧?
哥舒翡:“……”他演的吧!
哥舒翡扶额:“小仙子的意思是,如果你再攻击同伴……她就不理你了。”
——兄弟,这是一个条件状语从句,你能理解么?
实验体恍然,原来如此,她没有在凶我!
如图所示,血肉熔炉天字号实验体,超级邪祟王,起手把凶心御免切成五等分的人形兵器,又恢复了冷冰冰、硬邦邦的表情。
他大脑发光,飞快地理解了“团队合作”的意思,大概是“不攻击同伴,只专注目标”——为什么要这么做?
太复杂了,实验体充满了好奇心,又掰断了凶心御免另一边的臂膀。
燕衔花严厉地批评:“好孩子要学会分享!”
——凶心御免又不是你一个人的玩具!
实验体低落地挨训:“……”
原、原来不是我一个人的吗?
……那好吧。
哥舒翡欲言又止:“……”娘耶。
唐棠同样欲言又止:“……”娘耶。
——燕衔花你给人超级邪祟王调成啥样了都?
娘耶!!
·
·
·
有点儿意思。
实验体后发而先至,挑走了凶心御免的注意力,哥舒翡大方地为搭档腾出了位置。
燕衔花的判断完全正确——机匠流派以辅助见长,强行充任主要承伤角色的下场,只能是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
哥舒翡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燕衔花一脸冷漠:“……”何意味?
唐棠同样一脸冷漠:“……”何意味。
小插曲结束。实验体不再攻击哥舒翡,二人顺利地完成了站位的交接。
凶心御免支离破碎的躯壳里,有黄金颜色的长丝线拔地而起,好似交/媾的群蛇亦或狂舞的蠕虫,再一次“缝”起了怪物的肉身。
它体型飞快地膨大,转眼间撑破了众人的视野,约莫是脑袋的玩意儿隐没在高处昏黑的阴影里,只剩下一双又一双殷红的冷眼,垂坠下一行又一行闪闪发光、熠熠生辉的黄金液体。
它是凶心机变的使徒;
它是血肉熔炉的主宰。
凶心御免翕张开凌乱的肉褶,狂躁地吼叫,暴怒地咆哮!
实验体皱眉,“天渊影花”的剑尖向脚下一拄,他竖起了一人高的巨剑,缠身的血雾越过肩头,向身后翻飞,好一张招展的披风:
“……魂度朱陵,受炼更生。”
血雾遮天盖地,好似泣血的残阳,垂下血颜色的帘幕。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股森冷的、邪异的灵气,恰如行尸走肉的手指……严丝合缝地并拢,护住了自己。
辟邪·普度无穷。
“夜游巡”?
燕衔花眼皮一跳:
还真是瞌睡来枕头——实验体的力量,正是引劫的分支流派,“群邪辟易”夜游巡?
比起“天工百炼”的机匠流派,号称“群邪辟易”的夜游巡流派更擅长承受伤害,说白了就是燕衔花最喜欢的引劫,皮糙肉厚、能扛耐造,据说大乘期修为的夜游巡想自尽都困难。
不对劲……
莫名其妙地,燕衔花有了一种心想事成的怪诞感,好似卡在喉头的鱼刺,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战况不容她多想。
至此,以凶心御免为基准,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调整了朝向:
实验体位于场地最北边;
凶心御免受实验体吸引,以至于面北朝南,将相对安全的背面留给了其他人;
再往南,依次是机匠哥舒翡,离骚唐棠,天问九师姐以及师出同门的燕衔花。
这就是最基本的修士列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