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周礼信站在她身旁,审视着她的眼神。
这些天,很多时候他都想离开,想去做点好事重新投胎个好人家。
她对他那么残忍,那么轻易就对别人动了心。
仿佛所有穿西装革履的男人都能轻易吸引她。
他知道自己死了,她有喜欢任何人的自由,可以滥情,可以亲吻,可以看上很多很多人。
可是他真的难过呀,真的不甘心呀。
就算成了鬼,他还想和她做夫妻,还想陪她过一辈子,还想能够重新投胎与她相遇。
为什么她能那样轻易地喜欢上别人呢?
当时和她结婚时候,周礼信就下定决心,这辈子只宠爱她,只喜欢她,只跟她一生一世在一起。
不知她当时有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现在看到妻子站在幽静阴沉的山谷中,呼喊着让他离开,不要缠着她,还是觉得她好可怜。
他还是喜欢她,哪怕她对他如此绝情。
周礼信的鬼魂飘到她身后,跟着她走上绳索吊桥。
大约思绪深沉,没有注意,自己发出声响后,显示中就会吹起了一阵风,远处传来类似鬼啸的风声,吊桥在风中东摇西晃。
小猫站在桥的中间,四处张望。
寻了很久,发现什么都没找到。
她一点都不怕鬼,却害怕他。
周礼信望着她单薄的身影,终于慢慢向后退去。
他想,这一次,他大概不会再回来了吧。
这些天,他总是这样断断续续地离开又返回,忍不住想知道她在做什么,像个阴魂不散偷窥人家的孤魂野鬼。
是啊,自从他死后,就再也没有人给他烧过纸了。
如今,看见她决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该放心了,也该真正为她开心才对。
她那么弱小,那么孤独,总是在奔波,确实需要有人陪在身边,才能驱散那些难熬的寂寞。
人的一生太漫长了,确实需要相互扶持的人才能走完。
周礼信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身影彻底消散在雾气中。
桥上的人还在长久地停留,安静的站着,四周再也没有任何声响。
小雨渐渐停了,只留下一片湿漉漉的痕迹,阴沉沉的山间若是到了晚上,恐怕会更恐怖吧。
谢小猫望着远方发愣了很久,忽然将两只手拢在嘴边,做成喇叭的形状,对着空旷的山谷用力喊去。
“周礼信,你快回来吧,我真的好想你啊。”
声音在山谷中回荡,穿过雾气,越过吊桥,却再也传不到那个已经离去的鬼魂耳中。
只有山间的风,带着她迟来的呼唤,渐渐消散在空寂的天地间。
谢小猫垂着头。
她知道,人死了是再也回不了头,也给不了任何回应的。
这一刻,她很难过,很伤心。
她讨厌他,恨他。
恨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恨他为什么要对她做那些事。
恨他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不打骂她,羞辱她,赶他走。
或者施舍点剩饭打发。
如今,她像具行尸走肉,漫无目的地活着。
她明明那么喜欢这个世界,哪怕只有一分一秒的光亮都想抓住,想看看大千世界,想一直流浪,一直勇往直前。
现在,他却把她困在幽静的深渊,怎么都逃脱不出来。
小猫想骂他,刚才一阵风吹来,想的是对着山谷骂他。
当呼喊出来的时候,还是说“我好想你”。
是啊,她真的好想他啊。
想念像疯长的藤蔓,瞬间蔓延到每个细胞,紧紧缠绕着她。
小猫扶着吊桥的绳索慢慢往前走,山路被雨水泡得湿滑,她走得格外慢。
等翻过山时,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濛濛细雨又开始飘落。
站在半山腰,她望着远处城市闪烁的霓虹灯,明明近在眼前,却感觉隔着万水千山。
小猫觉得好累好累。
不知不觉没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时,她竟躺在一片碧绿的草原上,阳光温暖得让人犯困,天上还飘着一朵孤零零的白云。
小猫坐起来时,看到了远处的男人。
一个熟悉的男人身影,立刻起身朝他跑去。
可是,跑呀,跑呀,像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始终追不上。
直到脚下一绊,她才猛地惊醒。
原来自己被山上的工作人员抬进了一间小屋,对方见她醒了,立刻皱着眉批评:“小姑娘,怎么回事呀,天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山上野营多危险,帐篷也没带,还有同学跟着吗?”
工作人员见她年纪轻,下意识以为是大学生组团探险。
小猫轻轻摇了摇头。
“电话是多少?我打电话给你老师还是父母?”
“我没读书。”她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那爸妈的电话呢?”
小猫抿着唇,没有回答。
这么晚了,工作人员可能也要赶紧回家,面对三两句都蹦不出几个字的人也是干着急,只能耐着性子追问:
“小姑娘,你该不会是离家出走吧?”
小猫摇摇头,回道:“我没爸妈,我结婚了。”
工作人员上下打量了下,这么年轻就结婚,微微舒了一口气:“那快点说你爱人电话吧。”
谢小猫几乎是下意识地,背出了周礼信的手机号。
他的手机早就随着那片冰冷的海水石沉大海,手机里他们的合照、视频,随着冰冷的海水早已消散。
只是周礼信的父母后来重新给他办了手机号,买了新手机,放在他床头,定时充电,像在等他回来。
电话接通时,周礼信的父母吓了一跳。
“请问这是谢小姐爱人的电话吗?”
周礼信爸妈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下才醒悟,谢小姐是那个被他们赶走的儿媳妇。
工作人员简单说明了情况,他父母还在上班,是没有时间来管这件事的。
但电话那头的语气还是透着难掩的慌乱与懊悔。
当初儿子去世后,他们沉浸在巨大的悲痛里,把怨气撒在了小猫身上,违背了周礼信“所有财产都留给她”的遗嘱,硬是把她逼得露宿街头。
前些天,他们总觉得儿子房间半夜有风声呼啸,夜里常睡不安稳,是不是儿子死不瞑目,在牵挂那个被他们赶走的人?
这些日子过去,锥心的疼痛渐渐平复许多,只剩下落落的空虚。
原本他们也不会住在那个城市,会一直一直待在老家。
没一会儿父母打电话到工作人员手机上,要小猫接电话。
工作人员把手机递给小猫:“你爱人的妈妈打电话过来了。”
电话那头,周礼信母亲的哭声瞬间传来:“小猫,你回来吧……以前我就知道信信最疼你、最放心不下你,是我和你爸太难过太糊涂,不该赶你走......我这就把房子钥匙给你送过去,你回那个家好不好?”
谢小猫握着手机,听着里面的声音,一言不发。
母亲还在哭着诉说:“希望你原谅我们。信信是我的命呀,我是他的妈妈,一点点看着他长大,大学,毕业,工作,结婚。他没了,把我的根骨都打断了!不管你对他是什么感情,我都不该违背他的遗嘱,不该辜负他临走前的心愿。”
电话里的哭声断断续续,满是一位母亲诉说的哀伤与愧疚、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