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 35 章

石景明登门拜访的小插曲，并没有在顾家掀起太大的波澜。

日子，依旧不紧不慢地过着。顾湘每日勤学不辍，薛楚楚的生意版图稳步扩张，两人之间的“情诗互动”，也成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甜蜜调剂。只是，顾湘那股子天马行空的劲儿，有时连薛楚楚都措手不及，却总能被她巧妙化解，倒也成了侯府一道独特的风景。

时光斗转，眨眼间便是好几个月过去。

秋高气爽，金桂飘香。京城一年一度，专为贵妇名媛们举办的“桂花会”，也即将拉开帷幕。

往年，这“桂花会”是京城贵妇们争奇斗艳，互相攀比的最佳场所。顾夫人作为侯府主母，自然是座上宾，威风八面。可今年，她却只觉心头沉甸甸的，提不起半点兴致。

大儿子的婚事一团乱麻，成婚一载却从未进过公主的院子，若非是皇后娘娘自觉对宁远侯府有愧多加安抚，她和夫君都得跪在殿前请罪。他们虽然极力隐瞒，可是两人相敬如冰的事情还是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让侯府颜面尽失。

小儿子虽然看着长进了，可娶的毕竟是个商女，在那些眼高于顶的贵妇圈里，还不知道要被怎么编排。一想到要在桂花会上，面对那些人或同情、或讥讽、或幸灾乐祸的眼神，顾夫人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连带着往日最爱的桂花香，都变得索然无味。

“今年，我就称病，不去了吧。”这天，顾夫人对着前来请安的薛楚楚，长长地叹了口气，眉宇间尽是疲惫与无奈。

薛楚楚正在为她捏着肩膀，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眸问道：“母亲，为何不去？这可是京城一年一度的盛事。”她明知故问，却让顾夫人心头的郁结更甚。

“唉，去了也是听人闲话，没得厌烦。”顾夫人摆了摆手，眼底的意兴阑珊几乎要凝成实质。她的侯府主母风范，似乎被这接二连三的烦心事，消磨殆尽。

薛楚楚看着婆婆那疲惫不堪的神色，心里却是一动。她知道，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一个让她和这位看起来温柔和蔼，实则内心刚烈的婆婆，关系更进一步的机会。

薛楚楚绕到顾夫人面前，缓缓蹲下身，仰头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此刻闪烁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与光芒，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母亲，您信不信我？”

顾夫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有些茫然：“什么？”

“您若是信我，今年的桂花会，我们不仅要去，还要去得风风光光，让那些等着看我们笑话的人，全都把嘴给我闭上！”薛楚楚的话，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锐利。

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那骨子里透出来的强大自信，让顾夫人都看呆了。她有多久，没在顾家，看到过这样鲜活，这样有生命力的眼神了？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也是这般意气风发，不将世俗流言放在眼里。

“你……你有什么法子？”顾夫人被她感染，下意识地问道。

“法子嘛，很简单。”薛楚楚神秘一笑，眼底狡黠一闪而过，“就包在我身上。您要做的，就是从现在起，养好精神，到时候做整个桂花会，最引人注目的那个人！”她语气轻快，却蕴含着千钧之力。

接下来的几天，薛楚楚将手头上的其他生意都暂时交给了手下，一门心思，扑在了为顾夫人准备“战袍”这件事上。她没有选择那些雍容华贵，却显得老气横秋的传统诰命服饰。相反，她亲自画了图样，选了最顶级的云锦和苏绣，为顾夫人，量身定做了一套全新的礼服。

那是一件由浅紫到暗紫色的对襟长衫，上面用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华贵却不张扬，沉稳中透着几分锐利。领口和袖口，则用了创新的立领和窄袖设计，显得人精神又利落，完美勾勒出顾夫人年轻时曾有的飒爽英姿。与之配套的，还有一整套由“奇珍阁”新到的，温润羊脂玉打造的头面首饰，流光溢彩，恰到好处地点缀着雍容。

当顾夫人，在桂花会当天，穿上这一整套行头，站在菱花镜前时，她自己都惊呆了。

镜子里的人，还是她吗？那份久违的，属于年轻时的明艳和自信，仿佛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此刻竟被这份气度与华服衬托成了沉淀的韵味，而非老态。

“楚楚……这……这也太好看了吧？”顾夫人抚摸着身上顺滑的衣料，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眼眶甚至有些湿润。

“母亲您底子好，穿什么都好看。”薛楚楚笑着，亲自为她簪上了最后一支玉簪，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与骄傲。

“走吧，母亲。今天，该我们，登场了。”她伸出手，牵住了顾夫人，语气坚定而有力。

京郊，皇家别院。

一年一度的桂花会，便是在这里举行。此刻，别院的暖阁里，早已是衣香鬓影，珠光宝气。京城里有头有脸的贵妇们，几乎都到齐了。三五成群，一边品着香茗，一边低声地交流着最新的八卦，空气中弥漫着桂花香与脂粉气，以及一丝丝若有似无的攀比与审视。

而今天，最大的八卦，无疑，就是顾家。

“哎，你们说，顾夫人今天会来吗？”一位穿着华丽的夫人，掩嘴低语，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

“来？她还有脸来？大儿子尚了公主，虽说尊贵可仕途全毁了。小儿子厉害陛下钦赐个商女，听说最近还为了那商女，顶撞公主，差点被家法伺候。这顾家的脸，都快被丢光了！”另一位贵妇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她被那个人压了一辈子，终于有一天能扬眉吐气了，探花又怎样，还不是荣养？

“可不是嘛！想当初，顾侯爷是何等威风。现在，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顾家这风光，怕是到头了……”

“嘘……别说了，来了！”

不知是谁低呼了一声，暖阁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带着审视与好奇，投向了门口。

只见，顾夫人，在薛楚楚的搀扶下，缓缓地，走了进来。

那一瞬间，整个暖阁，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写满了惊艳与难以置信。

今日的顾夫人，一扫往日的疲态与愁容。她身着一袭华贵的紫衣，身姿挺拔，神采奕奕，眉眼间甚至带着几分久违的意气风发。那通身的气派，那份从容自信，哪里还有半点传言中，那个愁云惨淡的侯府老夫人的样子？她分明是带着侯府的荣耀与底蕴，重新回到了这风云际会的贵妇圈！

而她身边的薛楚楚，更是让人眼前一亮。她穿了一件简单的鹅黄色长裙，薄施粉黛，更衬得她肌肤赛雪，眉目如画。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扶着自己的婆婆，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不卑不亢，却又气场十足。那份从容淡定，那份骨子里的自信与贵气，竟让在场所有自诩高贵的贵妇们，都感到了一丝……自愧不如。

这……这哪里是婆媳？这分明，就是一对艳压全场的王炸母女花！

那些刚刚还在嚼舌根的贵妇们，此刻都尴尬地闭上了嘴。她们准备好的，那些或同情、或嘲讽、或讥讽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了。她们的眼神中，只剩下震惊、嫉妒，以及一丝丝，无法言喻的敬畏。

顾夫人感受着周围那些惊艳的目光，听着那些压低了声音的赞美，只觉得，好久都没这么扬眉吐气过！她挺直了腰杆，脸上的笑容，也愈发地从容自信。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儿媳，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满意和骄傲。

这个儿媳，真是不一样！

暖阁里一片死寂，只有桂花的馥郁香气，在空气中静默地流淌。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凝固在顾夫人与薛楚楚这对婆媳身上。那份惊艳与震慑，让那些平日里习惯了勾心斗角、明嘲暗讽的贵妇们，一时竟失了言语。

然而，总有人不甘心这份宁静。

方才嚼舌根最甚的那位刘夫人，此刻脸色几番变幻，眼底深处，嫉恨之色一闪而过。她与顾夫人张氏，从闺阁时期便不对付。张氏嫁入侯府，风光无限。她却下嫁寒门，吃了十几年苦头才随着夫君重回京城，好不容易熬到儿子高中，却又被顾泽压了一头屈居二甲第一。如今顾家落难，她原以为终于能扬眉吐气，谁知这老虔婆竟还敢如此招摇！更让她心头火起的是，那站在顾夫人身侧的薛楚楚，一个商贾之女，竟也敢如此张扬，那份从容自信，简直比她这个苦熬半生的官家夫人还要盛！

刘夫人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妒火，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意，打破了暖阁的沉寂：“哟，这不是顾夫人和顾家二少夫人吗？稀客稀客！妾身还以为，顾家如今多事之秋，顾夫人定是心力交瘁，无暇顾及这等宴饮了呢。瞧老夫人这气色，倒比往日更胜三分，莫不是有什么喜事临门？”

她这番话，看似关心，实则绵里藏针。前半句直指顾家困境，后半句则暗讽顾夫人没心没肺，顾家都快塌了，还有心思打扮得花枝招展来参加桂花会。尤其是那句“更胜三分”，带着明显的阴阳怪气，仿佛在说，顾家败落了，顾夫人反而活过来了。

薛楚楚闻言，黛眉微不可察地一蹙，却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未发一语。她深知，此刻并非她出头之时，真正的“战袍”穿在顾夫人身上，这场“战役”的主角，也必然是顾夫人。

顾夫人却是不动声色，她停下脚步，目光如炬，径直落在刘夫人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丝毫被戳穿心思的窘迫，反倒带着一种久经风霜的沉淀与锐利。她唇角微勾，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线清越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侯府底蕴：“刘夫人这话说的，顾家虽有波澜，却也只是家事，何来‘多事之秋’一说？倒是刘夫人，这十几年辗转外地，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如今重回京城，倒也算苦尽甘来。只是，我听说刘大人进京不久就连续迎纳两位佳人，想必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怎么瞧刘夫人这脸色，怎么瞧着倒比往日憔悴了些？莫不是，为家事操心太多，损了心神？”

她这番话，字字珠玑，句句反击。先是轻描淡写地否认了刘夫人对顾家困境的渲染，再是毫不留情地揭露刘夫人多年来的坎坷经历，最后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讽刘夫人嫉妒成疾，操心过度。

刘夫人被顾夫人这番话噎得脸色青白交加，胸口剧烈起伏。她想反驳，却又无从驳起。顾夫人说的，皆是事实。她的确在外面吃尽苦头，自己的丈夫也不疼惜自己，纳妾就纳妾偏偏还弄得众人皆知，而此刻顾夫人那通身的气派，那份从容自信更是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在她心头最痛的地方。

“顾夫人说笑了，妾身只是替您…